肉宅屋

41.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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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果趴在电脑前,如同往常的日子,把相机里的影片跟照片都输入到随身碟里,接着一个一个打开来看并且命名,她在网上看论坛看到有人评论说,这项步骤是最麻烦的,混乱的数字编号,太多不要的杂碎会让挑选影片的人失去耐心,余果反而乐在其中。
    有一幕是没有对焦,余果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录影,画面是她赤脚踩在柔软的泥土。或许有很多个时刻会忘记当初来到这个地方的目的,心情是瘫软如泥土,亦或是坚硬如背脊,但是会记得触感。余果记得古桥水道的泥土是很松软的,以为坚固却任由它包裹你的足,将你深陷、深陷它的部分。
    画面骤然上提,一隻鸟从漫空中缓飞过,牠划破树林,翅膀如大扇挥舞—是吉祥鸟,存在于旧时的古桥水道,观光客说,吉祥鸟的出现代表高歌与希望;代表光明与生长;代表万物大吉。
    这是一种幸运吗?余果记得吉祥鸟飞过她澎湃的内心,下一秒抓起相机想拍,就跟无数次想像流星许愿一样失败,这次她居然成功了,在一次的偶然间,在她颓丧的垂下肩膀,试图挖掉卡在脚缝的烂泥巴时。
    余果啃完全部的泡麵,旁边的大叔居然还是上次问她打不打野的那位,他看到余果脸上不明所以的微笑,小跑步去前台跟老闆商量换座位去了。
    她背起包包,4g的随身碟在电脑上跳出框格,警告还有1mb的容量可以储存,余果最近的烦恼就属这个,随身碟的容量太少了,她又拍得太多。
    余果租借一台脚踏车,背好包,去相机店冲洗相片。
    今晚雾色重,满街的房子被雾串在一起,分不清路口。洗完相片街道人大把的四散,大如豆子的雨滴淋湿她从骑楼伸出的白皙手背,她不打算冒雨骑回网咖,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余果在想,如果等会下雨,雨永远不停的话,那么世界将会是一个满水缸,她肯定是第一批先消失的人类,她在水中连换口气都不会。
    趁雨小,余果加速奔跑回去,经过展示电视机的橱窗,电视正在播报娱乐新闻,女主播难得一见有兴奋的神情,站在火车站的舞台大萤幕看版前,镜头带到四名一齐跳舞的少年,他们在余果的视线里转圈,配合歌曲说唱,对镜头拋媚眼。
    笑脸盈盈,挺直背脊,背手交叉带领的,那不是梄泊吗?
    主播说这是是继honeyboy9成团一年后l社最新出道的偶像团体,出道单曲明天早上十点全球发售。主播随机採访驻足于看板前的民眾关于新团体的看法,大家一致好评,特别是在偶像不断爆料出不礼貌往事的前提下,这个偶像团体算是娱乐圈可贵的明镜。
    苏梄泊出道用的是本名,他是整个团体中最清白的白纸,开通个人粉丝专页时,他是吸引最多小粉丝的。
    余果呆呆立在橱窗前,手上的刚印出来的相片纸皱成一团,另隻手的指甲嵌入掌心,太使劲了,指缝传出的疼痛由下传上,她的耳朵开始嗡嗡嗡的耳鸣。
    明镜、明镜,他们是可贵的明镜。她哆嗦着身子,皮肤泛起不明的红色疹子,她又开始在夜晚挠痒。
    她记得些什么,几年前的记忆又被翻搅出来,像跑马灯似的旋转。那些被遗忘的扒衣、扑腾、亲吻,包裹着玩笑、好奇心以及年龄的无知。
    下一秒,他们的出道曲名称被放到右下角,叫做「爱」
    余果觉得有时候人类只剩下金鱼七秒的记忆,他们会逐渐忘记青春期的衝动、同学间的排挤、忘记从前做过的所有残忍的事情,要求大家都要爱,爱自己;爱朋友;爱伴侣,爱全世界。
    余果试图透过玻璃窗反射的光线确认自己的脸,该是什么表情。
    「喻期,你知道这些痕跡发生的意义吗?」当余果拖着身体回到学校,她问正在写习题的喻期。
    喻期知道,但是她在余果逃走以前就死了,她来不及说,就死在学校后巷的排水盖,眼睛凸的像条死鱼,血流的像是暴涨的瀑布。喻期也只剩下七秒的记忆。
    余果在当时,甚至不知道这场恶作剧,原来也可以叫做霸凌。
    可是他在高唱「爱」啊。
    叫我们勇敢走向前,大胆点,再自私一点。
    是爱啊。
    老闆娘哼着那首新歌走进余果身边,说这是重播,原本这种新闻一天只会播一次:「你看,第一次播是下午四点呢,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又播第二次。」
    下午四点,夕阳垂落,美丽的黄昏。她在做什么,哦她想起来了,在谢图南的摩托车上;在逃离都市;在郊游。谢图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条巷子并不是随机,是预谋,他不想让余果看见每家新闻关于苏梄泊出道的新闻转播,一个发丝都不行,所以谢图南带着她逃开了。
    她摇摇晃晃的,在路人的眼中站不直,她觉得自己在游泳,世界好像真的被大雨灌满水,变成大水缸,水淹过她头顶,她快喘不过气,感觉快要死了。
    手机又传来一封简讯,余果呼吸一滞,夹带一张相片,是余果在火车站听小星星那晚,她站在人群中,可拍摄者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身后是拉红色气球的孩子。
    :你离我好远:(
    余果拨开老闆娘要扶起她的手,奔跑回去,再跑更快一些,擦撞几个路人的臂膀,她跑回五顶路口,跑回红牌酒吧旁的巷子,在面对一片狼籍的怪手垃圾中,余果在吐,吐在本该是排水沟的窟窿中,在雨幕中她看见自己租房的镜子,孤独堆在最高处,一支桌脚掰成半支,椅垫插着一根裂木头。
    余果对空气喃喃的喊,如果吉祥鸟代表着幸运,那是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是自己的报应,吉祥鸟的大扇搧不走,那是细菌,它们会窃听;会腐蚀身体,感知到痛,身体也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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