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无头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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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看着计速器瞬间标高的指针,试图甩开眼前的重影。
    「我不是叫你朝人多的地方走?」闷油瓶的声音很平静,好像纯粹指出一个事实,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低声的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又再一次救了我。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不断加速,朝着热闹的地方开去。视线清晰一点之后,我打量了一下他,他看起来还好,右肩上破了一个口子,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那应该是刚才在顶楼被打中的伤口,我要帮他看看,他却推开我的手:「擦伤而已。」
    我收回手,朝我自己痛的厉害的太阳穴摸去,却触到一片湿黏,都是血。
    「不要碰,容易感染。」他说道,眼睛不离路面。
    「你哪来的车?」我放下手,虚弱的问道。
    「抢的。」平淡没有起伏,好像抢别人车子是再正当不过的行为。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好笑,但一扯嘴角,脸上的伤就痛,索性不笑了。
    「对方是谁?」我问道:「抢照片的吗?」
    闷油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打火机?」
    我被问的莫名其妙,难道他想现在吸口烟?
    「我身上没有,但这车上有。」我指着车子上的打火机,说道。
    他从怀里摸出大金牙的照片,朝我一递:「烧掉它。」
    我接过照片,弯下腰去点火,但这闷子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来个紧急煞车,我的伤处一下子撞上前面,痛的我齜牙咧嘴,正要诅咒他闷油瓶祖宗十八代,只听他道:「别抬头!」
    接下来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混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连忙抱住头,感觉到我们的车子正迅速的倒退,然后猛的一个转弯,让我的头狠狠的撞向另一边。
    天老爷,对方不惜发动枪战也要赶尽杀绝?
    头昏眼花的直起身子,只见挡风玻璃被子弹打的乱七八糟,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路,闷油瓶一拳朝玻璃打去,将挡风玻璃击个粉碎,我连忙抬手挡这玻璃雨。
    「烧掉没?」闷油瓶问道,没有了挡风玻璃,风阻太大,他只能把侧窗全摇下,减压。
    我连忙低下头,继续我被吩咐的工作,车子上的打火机是专门点烟用的,比不上一般打火机,我弄了好几次才让照片成功点着,燃烧的照片飘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吴邪,我劝你系安全带!」风声极大,闷油瓶瞇起眼睛,提高声音叫道。
    「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弯着腰,用手护着那小的可怜的火,希望它烧的快些。
    我们的右侧巷子猛的衝出来一辆车,对准我们撞过来,闷油瓶朝左急转,轮胎摩擦的嘰嘰乱叫,我被震的七荤八素,最可恶的是那该死的火竟然灭了,我骂了声娘,重新开始点火。
    我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附近似乎有几辆车子带着傢伙在追我们,而这废弃的商业城简直是最好的杀戮战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插手。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闷油瓶会叫我到人多的地方,若不尽快摆脱这三不管地带,要是莫名其妙的死了,连鬼也不会知道。
    我护着好不容易又点起来的火,抬起头,对着闷油瓶叫道:「他们是不是打算杀我们灭口?」
    闷油瓶眼睛不离前方,没回话,腾出一隻手,把我的头用力按下,我的伤处再次撞上前面,痛的我哀嚎出声,但下一秒我不禁感谢他这个举动,我身旁传来一连串枪响,刚才从巷子杀出来的那车追在我们右后方,降下车窗,一轮子弹就朝着我的方向来,好些子弹嵌进了我旁边的车门里。
    那天杀的照片好不容易烧掉了一半,居然又在我面前冒出一股白烟,宣告说他再度没火了。我一捶椅垫,心里恼了,追着我们的那车给我极大的心理压力,而且为了减风阻,闷油瓶把所有的车窗都降下,我们跟外头没有一点屏障,简直就是在跟老天爷赌射击机率玩命。
    我压低身子,观察了一下追在我们右后方的车子,然后朝着闷油瓶吼道:「枪给我!」
    闷油瓶朝怀里掏着一扔,我顺手接过他的枪,一个侧身探出车窗,手朝后,瞄准,射击,飞快的缩回车内。从后照镜里可以看到,对方的左前轮一下子扁了下去,车子失速朝左边偏去,撞上路边的废屋还滑行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车头都变形了。
    闷油瓶瞥了眼后照镜,稍稍挑起了眉,带了点惊讶的意味,一踩油门,加速,那车便远远的被我们拋在后头。我低下头去点我的火,心说要是我没有这点程度的射击技巧,我现在就不会苦哈哈的蹲在刑案组了。
    点起火的时候,我们已经飆到废弃区之外的大路上,车一下子多了起来,车速也慢了下来,我们破碎的玻璃和布满弹孔的车身吸引了不少路人大惊小怪的目光,闷油瓶重新昇起车窗,试图隔开我们和路人。
    「甩掉了?」我看着后方,问道。
    他没有说话,很专注的在看着后照镜,一边打方向盘朝主干线切。主线道上车子很多,上班下班往往都要塞三四个小时,只不过塞车的方向换了边。
    终于到了有人的地方,应该安全点了,对方总不会打算直接在市区宣战吧,我正想松一口气,一辆车就突然从后方的小巷子里撞出来,天窗开着,一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手上的重型自动武器就直接朝着我们扫射,没两下我们的后玻璃就被轰的粉碎,人们的惊叫声四起。
    闷油瓶嘖了一声,方向盘猛转,逼的后头的车子转向退让,撞成一团,他一踩油门,绕过拥挤的车阵,整部车子就朝人行道上开去,但我们身后的追兵完全不在乎人行道上的人们,子弹直接跟着我们扫,好像那些人被射死都无所谓一样。
    我扶住椅子,惊叫道:「他们完全不顾旁人了吗?」
    闷油瓶没理我,车子高速左转,猛按喇叭,所有的车子不得不紧急煞车,让他一个甩尾直接逆向开到对面的车道去,迎面闪过一台货车之后,他打方向盘朝左边一条细巷衝去,躲避后头的枪林弹雨。
    我定睛一看,心都凉了,那巷子太窄,根本不可能容的下我们这样宽的轿车,我吼叫道:「不行不行!快退!」
    话声刚落,右车身,也就是我坐的这一侧,在我们过高的车速和急转之下,整个翘起,车子居然鑽进了那窄巷,闷油瓶竟然只靠着左方的前后轮单边开车!
    我想我的脸一定吓绿了,手死死的抓着车扶手,以一种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那挨千刀。
    闷油瓶没有转头,只开口蹦出了一串法文,他说的很快,但我却听懂了,而且千真万确的捕捉到他那话语中的揶揄味道,翻译成中文的话,他说的约略是:「别担心,放轻松就好。」
    这不是他娘法国片taxi3里的台词吗?你还他妈模仿里面人物开车呢!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根本就是疯子!难道他希望我像片子里面的警员一样,打开车窗把头伸出去吹吹口哨?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幽默?你小子闷油瓶他妈靠不靠谱啊?
    我忍不住爆出一连串法文粗口,闷油瓶的眉毛一下子挑的老高,大概是意外我骂法文脏话的流利度和骯脏程度,我曾经下过苦工猛练一阵子法文,所以基本的听和说都还不错,不过练法文的原因,回想起来,实在是天真愚蠢的可以。
    我不过是想要,一回也好,以流利法文的念完整本《lepetitprince》,就像那个傢伙一样。
    那个傢伙总是抱着那本书,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抱着那本烫金的法文精装书,缩着身子下巴靠在膝盖头,窝在我家避暑别墅的落地窗台上,挑高的巨型落地窗和沿着窗侧垂落而下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将他的身影衬的格外矮小。
    我记得他回过头来,对上我的眼,那时候他背光,身后是山区艳丽的夕阳,他下巴扬起的弧度很是优雅,但却充满了敌意般的挑衅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直觉他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了,那些隐藏在他的高傲之下,不愿意承认的彆扭。
    “s’ilvouspla?t…dessine-moiunmouton.”
    我记得他如此轻声的低语着。
    车子驶出小巷子,四轮着地,闷油瓶像是察觉我的情绪转变般,难得的回过头,扫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握紧扶手,别过头去,不想接触他的视线,装作没事的样子,随口问道,嗓音却微微走调:「甩掉他们了吗?」
    闷油瓶瞇起眼凝视着后照镜,轻声说道:「应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的街灯也亮起,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被后头的车子追着,我们不知不觉开到这条通往北区山路的捷径上,假日的时候会挤满上山赏花的人,不过现在是平常日,整条路上空空荡荡,看上去有点阴森。
    我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知道我家还能不能回去?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应该不会,再怎么样那都是军警宿舍,应该没有人胆子大到跑去军警宿舍枪战吧?
    「砰!!!」
    好大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没整个人跳起来,车顶凹陷下一大块,什么极重的东西突然降落在我们的车顶。
    「咯咯、咯咯咯咯。」
    我靠,该不会是昨天的那血尸煞吧!
    我连忙抓起枪,这才注意到那个照片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掉了,照片烧的还剩四分之一,我不禁嘖了一声,但是现下也没时间管它。
    「我以为你说不用担心那个怪物!」我朝着闷油瓶大吼,将照片紧紧纂在手心。
    闷油瓶的眉头锁的死紧,猛的一个左转想把车顶的那玩意甩掉,依照惯性那血尸煞滑了下来,刚好掛在我的窗户上,恐怖的怪脸就扒在我旁边的窗子上,我吓坏了,大叫一声,手上的枪连忙对着它的脑门开上几枪,可是不见效,所以我改而瞄准它扣住窗户的手指,想逼它松手。
    这一轮子弹下来,玻璃窗被我打的粉碎,它开松手,我以为它会摔下车,没想到那血尸动作奇快,手转朝车顶抠,固定身子,另一手伸向车门一施力,整个车门就被它直接拔下来。
    扔掉车门,它一抓,没系安全带的我,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扯出车外。
    作者註:
    taxi3是gérardkrawczyk在2003年导演的法文片,搞笑为主,有点轻微的讽刺味道。
    “s’ilvouspla?t…dessine-moiunmouton.”此句出自《lepetitprince》,作者和小王子的第一次见面,小王子说:「麻烦你…帮我画一隻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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