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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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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珠曦想了又想,想起她曾和傅玄邈一起合力制作的笺谱。
    即便是大字不识的农人,一生也总有一次通信的机会。写信就必须要有信笺,一个人的风骨如何,品味如何,家境如何,通过信纸的选择都能可见一斑。
    沈珠曦曾制作过笺谱,许多精妙绝伦的笺画都印在她的脑子里,她有信心复刻出来。
    虽说比不上书画大家的原作,但作为商品附上一定价值,足以。
    沈珠曦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兴冲冲地出了门,径直来到镇上唯一一家文具铺里。
    河柳堂的掌柜见了他,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李娘子来了,今儿想补些什么?可是那半车宣纸用完了?”
    “我想看看店里有些什么信笺。”沈珠曦说。
    沈珠曦靠着半车厕纸已经成了河柳堂的大客户,掌柜二话不说就搬出了店内所有的信笺,热情洋溢地为她介绍每种信笺的特色。
    沈珠曦的文玩底蕴甩掌柜十条街不止,她不等掌柜为她介绍完所有信笺,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款翡翠色的信笺。
    这回她长了个心眼,没有按着掌柜的报价一口应下。
    讨价还价之后,沈珠曦把要价从五两银子一扎硬生生压到了一两一扎。
    河柳堂掌柜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头回认识她。
    沈珠曦说:“这里有水烟墨吗?”
    “有,但是水烟墨它价格便宜,颜色浅,不好用,我给你看看这……”
    “我就要水烟墨。”沈珠曦说:“拿两块给我。”
    河柳堂的掌柜不情不愿地给她包了两块墨饼。
    沈珠曦提着纸包离开了河柳堂,回到家后,李鹜还没回来。她在堂屋的方桌上拆开纸包,摆好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研起墨饼。
    水烟墨价格便宜,墨色寡淡,要论价格,长石墨比它价格更低,要论墨色,松脂墨比它鲜明。水烟墨比起长石墨来,唯一的优势就是墨气清淡,字迹风干后几乎不留气味。
    沈珠曦要的就是它墨色寡淡,风干后不留气味的特点。
    若要从头造花笺,搥光染色磨边必不可少,她只知过程却不知详细窍门,但有了水烟墨,她可走一种省时但费力的捷径。
    那就是一张一张地亲手画笺。
    沈珠曦清理干净桌面,在记忆里挑出一张简单素雅的笺画,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因为是第一张花笺,她画得格外认真,生怕一个不小心,信笺就报废一张。
    这每一张,可都是李鹜的卖……算了,不提也罢。
    沈珠曦好不容易一笔没错地画完一张,不等它风干,迫不及待地揭起它的两角,带着刚出炉的花笺来到了院子里的阳光下。
    碎金般的阳光透过翡翠色的信纸,映照着如山重叠的脉络,水烟墨寡淡的墨色勾勒出青山轮廓,有深有浅,如云如烟,晃眼看去,好一幅活泼生动的云山美景。
    沈珠曦觉得很满意,可她担心这只是自己的看法。她想了想,决定带着这张花笺去找周嫂。
    周嫂住的院子离李家不远,沈珠曦手里的花笺干透的时候,周嫂的小院就出现在了眼前。
    她加快脚步,隔着一道篱笆门,轻轻地喊起周嫂的名字。
    沈珠曦刚喊了第一声,周嫂爽朗有精神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她几乎没等,篱笆门就跟着打开了。
    周嫂手里拿着一件半干衣裳,一见她就笑了起来。
    小小的院子里晒着一排深色衣裳,最里侧的一根晾衣杆上搭着长长的被单,院子中央是一张小板凳,一个洗衣盆,搓衣板上堆着好几件男子的衣裳。一股澡豆的清香飘散在院子里。
    “周嫂子,你在忙吗?不然我……”
    沈珠曦话没说完,周嫂就笑着把她拉进了院子。
    “都是些家务活罢了,忙什么忙?你来是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请你看看这个。”沈珠曦拿出她的花笺,腼腆道:“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周嫂闻言看向花笺。
    “这……等我先把衣裳放下,免得弄脏了你的纸。”周嫂子匆匆将手里的衣裳搭在一处空竹竿上,然后走了回来,两手在身侧擦了又擦,这才接过花笺,仔仔细细地对着阳光看了起来。
    “这信纸怪好看的,你在河柳堂买的?”周嫂目露惊叹:“这么一张,怕是比一扎白纸要贵吧?”
    河柳堂最便宜的絮纸——也就是李鹜口中说的屁股纸,一扎也要六百文。
    如果这样一张花笺能卖六百文,沈珠曦就十分满意了。她一天能画这样的花笺最少十张,一张六百文,十张就是五两银子,比代人书信要赚钱多了。
    只可惜她不能暴露身份,否则这样一张越国公主亲自制作的花笺,一张千两也会供不应求。
    “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值一扎白纸的钱。”沈珠曦羞涩道:“这是我自己画的花笺。”
    “这是你画的?”周嫂惊呼一声,看着花笺的目光更加惊叹:“你不仅女红出色,画画的手艺竟然也这样好!”
    在她送出端午香囊之前,李鹜再三强调,要是谁知道了是他绣的香囊,他就杀人灭口。沈珠曦也只好尴尬笑笑,对此避而不谈。
    “我想把这个卖给河柳堂,如果可行的话,我就能用这个补贴家用了。”
    “你要出去做生意?”周嫂欲言又止:“李兄弟可知晓?”
    “他知道。”沈珠曦点了点头。
    “他没阻止你?”
    沈珠曦如实转述了李鹜的态度,周嫂神色复杂,摇头道:“既然你家相公都没意见,我也不说什么了。这花笺做得好看,河柳堂会收的,只是你要多个心眼,小心被他压价。”
    沈珠曦开心地笑了:“我会的!多谢周嫂子为我参谋,若我卖出了花笺,一定请嫂子吃饭!”
    “你亲手做的?”周嫂笑道:“可别像上次那样,又把厨房给烧了。”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别取笑我,闹出这么大笑话,我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呢。”
    “你啊,要学着下厨才行,你家李鹜出去忙了一天,回来要是能吃上热菜,他不是更念你的好?”周嫂笑着说:“等你有空的时候,到嫂子这儿来,我教你几个拿手菜,你……”
    周嫂话没说完,篱笆门砰砰响了起来。
    “娘!快给我开门!”周壮的声音响起。
    沈珠曦和周嫂对视一眼,周嫂皱起眉头,说:“这冤家又回来打秋风了,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先走罢。”
    沈珠曦也不想和周壮接触,顺势应了。
    周嫂开门后,沈珠曦低下头,略低了低头,便避开门外的周壮走了出去。
    周壮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分明就是他要找的天香国色,为什么……”
    周氏面色一冷:“你再看,小心李鹜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周壮心中不快,恨极了她老是用李鹜来压自己,面上却分毫不显。他一反常态地挽住娘亲手臂,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往里走去。
    “娘,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愿意我和李娘子接触,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娘,我这么听你的话,你难道就不奖赏我?”
    “家里没钱!”周氏猛地抽出手臂:“你别处要吧!”
    “娘!你是我娘!我除了你,还能去哪个别处要?”周壮说。
    “你看看这家,干净得连老鼠都不屑住!哪里还能抠出钱给你去赌?”周氏怒声道。
    “我不赌了!”周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臂,赌咒发誓道:“娘,我真的不赌了!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吧,我再赌,我就不是人!我就下十八层地狱,我不得好死,我——”
    “够了!”周氏发怒打断他:“你是咒你还是咒我呢?你要是真的悔改了,就好好活出个人样给我看!别让我到处听见你偷鸡摸狗的传言!”
    “娘,我都听你的!以前是我太混账,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周壮说:“我如今是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都行!”
    “你别光说不做,你到底有没有悔改,还得看你今后的表现才行!”周氏话虽如此,神色却已缓和了下来,周壮再去拉她的手,她也不挣扎了。
    “娘,我也想有以后,可是儿子可能没有以后了……”周壮握着她的手,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皱眉。
    “儿子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要是还不上,他们会杀了儿子的……”周壮泣声道:“娘,儿子想重新做人,你再帮儿子一回……”
    周氏变了脸色,一把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道:“你果然又是回来骗钱的!”
    “我不是!娘!我真的不是,这次是真的,你不帮儿子,儿子真的会没命的——娘,娘!”周壮抱住周氏的右腿,凄厉喊道。
    周氏怒不可遏,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周壮脸上,打得他外强中干的身体往一旁倾倒,摔倒在地。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你想重新做人,娘会支持你,因为你始终是我儿子!骨头打断了连着肉,这是你我改变不了的事实!但你要是再想从我身上骗钱,这不可能!因为娘不单要考虑你,还要考虑你爹,你大哥!”
    周氏说完,大步走进了里屋。周壮从地上爬起,踉跄追去,却发现周氏在里面锁了门,他拼命推门,可周氏压在木门上,他根本别想强行进入。
    周壮在门外哭喊了好几声,直到确认真的不可能从周氏这里拿到钱后,他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家。
    从娘那里拿钱的希望破灭了,周壮再哭也没用了,他拿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里的泪,茫然地走向前方,一会失神落魄,一会咒骂不断。
    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走的是去赌坊的方向。
    “不能去赌坊……不能去……”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可是已经迟了。
    几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将他团团围住,都是赌坊里的熟面孔,胡一手身边的人。
    “几位大哥,这是怎么?不在赌坊里待着,是来这边办事的吗?累了的话去我家喝口茶吧,我家里还有刚下的猪仔可以孝敬大哥们……”
    周壮心中害怕,脸上笑得越发讨好,恨不得跪下去给几人舔鞋——只要他们愿意当没看见他。
    事与愿违,其中一名壮汉不客气地扯住了他的衣襟,冷笑道:
    “周壮,三天时间到了,跟我们去个地方吧。”
    周壮面白如纸:“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
    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响彻山林,惊飞一众鸟雀。
    周嫂用力抖动手中湿衣服,沉重的哗啦声和凄厉的哀嚎声同时响起。她狐疑地看向远处的天空,一行不知名的鸟雀腾空而起,掠过蓝天。
    周嫂凝神再听,山中却再无声响传出。
    “快入夏了,连狼崽子也不安分了……”她喃喃自语。
    她挂好衣裳,细心地拉好每处褶皱,马不停蹄地又进了厨房,为一家准备吃食。
    不成器的丈夫和儿子或许不会回来用饭,但准备一日两餐,却是她身为妻子和母亲的本分。
    她利索地准备好一荤一素,正准备把蒸好的馒头才灶上取出,篱笆外响起周壮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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