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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3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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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深秋正在接近,银杏树上不知何时剩空荡荡的枝条,红叶从北至南染红了一座座山峦,吞天洞外一望无际的红色包围,如血的红叶在细雨下颤抖着,呻吟着。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傅家军在雨中一动不动,有胸脯微微起伏,如一条寂的黑色河流,淹没了洞外的山路。
    横亘在黑色河流和吞天洞之间的,是一个高挑的身影。
    傅玄邈手持青色纸伞,轻风细雨轻抚着云山蓝色的大袖,握着纸伞的那手消瘦苍,个小而圆的浅粉色伤疤醒目地烙在那片苍里。雨滴沿着伞檐落下,一滴一滴,连珠似的掩映着那张俊雅沉静的面容。
    天地间如安静,有雨不断。
    寿州的雨季经降临,经过数日等待,今日吞天洞里萦绕的瘴气终于完全散去了。
    若要入洞,今日便是好的时机。
    名腰上栓着粗麻绳的小兵从洞中探路而回,燕回看着军医检查过他们的身体状况后立即返回禀告。
    “大人,瘴气散,可以入洞了。”
    燕回的音完全散于雨风后,傅玄邈依然一动不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昏暗压抑的洞口,沉静的面容下藏着天人交战。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犹豫过。
    那是在前往寿平村的路上。那时,他也同在这样,既害怕见到她,也想见到她。不同的是,今日他怕的,是见到一具因他而起的面目全非的尸首。
    同样的痛苦,是比起上一次,又强烈了百倍。像两条看不见的绳索,一条勒住他的脖颈,遏制他的呼吸;一条捆住他的心脏,绞烂他的血肉。
    他毕生追求的,苦苦挽留的,全都从指缝中流走了。
    一样都没能留下。
    短短一月,他瘦了大半,宽大的衣服像是穿在一具骨架上,他的神情依然是沉静的,那并非和风细雨的沉静,而是风雨欲的沉静,所有的波浪,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深眼眸下悄悄翻涌,等待着一个掀起骇浪的时机。
    “公子……”燕回出提醒。
    傅玄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轻道:
    “命将士……”
    “大人!不好了,傅大人!”一名轻骑从雨中疾驰而,手中举着一个不断往下滴水的竹筒。
    骑手快速下马,匆匆跪至傅玄邈身前,双手高举手中竹筒,沾着泥土的十指微微颤抖。
    燕回皱眉道:“何事慌张?”
    秋风肃杀,细雨冰冷,连脚下的土地,好像也在无时无刻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扬州……扬州反了……”
    骑手低着头,战战兢兢道:
    “越国公身扬州,以公凤印为信物,征召五湖四海的有志之士一起……清君侧……”
    轰!
    天空乍然亮如昼,紧接着一轰鸣从天边响起,大地也仿佛在震颤。
    惨的电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骑手顿了顿,咽下一口畏惧不安的唾沫,哑说:
    “还有……还有……”
    骑手结结巴巴了一会也没说完,雨幕下的空气愈发凝重。
    又是几响雷,雨势越越大了。
    几近凝固的粘稠空气里,傅玄邈低弱的音几乎湮没在雨中。
    “说罢。”
    骑手得到首肯,再次咽了口唾沫,鼓起全部勇气,颤道:
    “越国公……越国公将在日后,于扬州家见证下,同前镇川节度使李鹜成婚。”
    燕回面色大变:“公子!”
    他眼疾手快,猛地扶住身旁踉跄的身影。
    “公子!”
    “大人!”
    一大口刺目的鲜血涌了出,染红了傅玄邈的衣襟。血珠接连砸落进脚下的水泊,化开丝丝红色的涟漪。
    燕回的手傅玄邈紧紧攥着,连骨头都像要压碎,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泛着红色涟漪的水面,倒映着扭曲的面容。
    傅玄邈紧咬牙关也无法克制胸口里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的剧痛。
    他咽下涌出喉头的腥热,哑道:
    “去……扬州。”
    第275章 “一梳梳到尾,二梳……
    经过连日谋划,李鹜亲自率领三千五百名将士,以清君侧的名在扬州起事。
    扬州白氏在江南发展三代,其隐藏的家族势力早已在江南水乡盘根错节,再加上李鹜用兵奇而迅,权仅用了一夜的时间,朝日破晓时分,扬州城门上的旗帜就变了模样,翱翔的青凤在万丈金光下摇动盘旋。
    按照约定,白游庚以越国公主外祖的身份,亲自为她和李鹜主婚。
    因为时局特殊,扬州刚刚从傅家军手中夺回,白游庚担心婚宴上混入什么心怀不轨之徒,并未广发请帖,仅邀请了白家往来密切的那几家,而且严格控制赴宴人数。
    婚礼当天,整个扬州都张灯结彩。白家在每个白氏银号门口施莲子桂圆粥,无论贫富,只要说一句对两位新人的祝愿,便可领到一碗又稠又香的莲子桂圆粥。
    夜幕初降,娶亲的车队敲锣打鼓地穿过扬州南北门之间的大道,沿途不断洒下装有喜糖铜板的精致小荷包,许多孩子欢天喜地地追在车队后,边笑边捡。
    李鹜骑在挂着大红花的高大骏马上,不舒服地扯了扯合身到没有一丝空隙的婚服衣襟,对带头走在前方的喜婆扬声道:“能不能走快一点?再磨磨蹭蹭下去,月亮都要出来了!”
    “大人别急呀!”喜婆挥舞着手中的红色绣帕说,“这什么时候迎亲,什么时候拜堂,什么时候入洞房——都是有讲究的,快了不行,迟了也不行,大人就耐着性子慢慢来吧!”
    骑马跟在李鹜身后的冬靡霁止住东张西望,悄悄碰了碰骑马走在旁边的李鹍,低声请教道:“洞房……是什么?房子,有洞?”
    “山洞里的房子就是。”李鹍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道,“在山洞里一起困觉,洞房就是。”
    “那我们现在,去山洞,就是?”
    “去猪猪家,大哥和猪猪困觉。”李鹍说,“猪猪爱干净,不去山洞困觉。”
    冬靡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别说话了,别说了,快些笑起来!”喜婆发现身后窃窃私语的李鹍二人,挥舞着红手帕喊道,“笑得越高兴越好,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呀!”
    李鹍冬靡霁赶紧尽最大努力提起笑僵的嘴角,露出一个努力到滑稽的假笑。
    趁喜婆不注意,李鹜悄悄夹紧了马腹,身下的骏马加紧了步伐。
    “哎呀,大人慢点,慢点!不是说了吉时不能快也不能迟吗?”
    李鹜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走路的是它,老子有什么关系!你对它说去!”
    娶亲的路上吵吵闹闹,等着接亲的白家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白家的老嬷嬷要给新娘子开脸了,白老夫人经历过这一遭,担心沈珠曦受不住疼,一直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柔声安慰。
    “一会若是疼,想哭也一定要忍着。要是面上沾了水,那就开不了脸了,知道吗?”
    沈珠曦紧张地点了点头。
    “要是实在忍不住也没有关系,”白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祥和怀念的笑容,“你娘被接入宫那日,开脸的嬷嬷一共开了三次才开好……她呀,从小就爱哭,丁点小也能哭上一次。”
    说到最后,白老夫人色惆怅悲伤。沈珠曦为了转移话题,连忙对一旁的开脸嬷嬷说:“我准备好了,快开始吧。”
    “殿下,忍着点……”
    开脸的嬷嬷知道面前人身份贵重,开脸的动作比以往还有轻柔百倍。
    沈珠曦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是小蚂蚁叮咬般的疼痛,色很快便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心思冲一脸担忧的白老夫人提了提嘴角,宽慰道:“祖母放心,这一点儿也不疼,比起……”
    她本来都要脱口而出许个比这疼上百倍的经历:骑马磨破的双腿内侧,守城时因不断开弓射箭而鲜血模糊的十指……哪一个不比开脸痛上百倍?
    但是看到一脸担心的白老夫人一旁竖耳倾听的白老爷子,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比起摔破膝盖,要好多了……”沈珠曦笑道。
    白老夫人松了口气,笑着说:“大的人了,走路可要小心些,现在还好——若是以后双身子了,还这么冒冒失失,可怎么是好?”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有什么,请人看着不就好了?我白家缺这点钱?”白游庚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白游庚唯一的孙女,就是跌下去也得有人垫着!”
    “你啊……”白老夫人无可奈何地笑了。
    一炷香后,开脸嬷嬷退下,白家在扬州所有人家中精挑细选出的好命婆拿着新打造的金梳走了上来。
    好命婆的人选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是全福之人,即六亲皆全,儿女满堂,如此才可算得上是一个好命婆。沈珠曦和李鹜第一次成亲是在鱼头镇,样样简陋,样样不全,只是一个简陋的拜堂仪式,她就晕晕乎乎地成了李夫人。如今第二次成婚,白家是把桩桩件件都想到了,别人有的沈珠曦都有,别人没有的,沈珠曦还是都有。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满脸喜色的好命婆拿着金梳仔细梳过沈珠曦的一头青丝,坐在一旁观看的白老夫人满脸欣慰,白老爷子则眼包泪水。
    “大好的日子,老爷别哭了……”白老夫人轻轻推了白老爷子的手臂,小声道。
    “没哭!”白游庚面色严厉,第无数次断然否认,可惜眼中的泪花毫不体恤主人,不给面子地闪烁出来。
    谁能想到,信奉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白家家主,私下竟然是个比垂髫小童还能哭的哭包呢?
    白老夫人一脸无奈,只好拿起手中已经湿润的手帕再次在白老爷子眼眶上按了按。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十下都梳完,好命婆退去,红盖子被放在檀木托盘上,送到了沈珠曦面前。
    直至此时,沈珠曦才有了出嫁为妇的实感。
    眼泪不听话地涌上眼眶,她眼泪花花地看着眼前样红了眼眶的白老夫人已经开始自己抹眼泪的白老爷子。
    “祖父,祖母……”沈珠曦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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