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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娘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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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街面儿的也就欺负欺负穷老百姓,真要是权贵吓都吓死了,哪敢靠前儿,因此,这男人十有八九是衙门里的,而衙门里当差的大老远跑这别院里来,若是来逛园子应在前头看热闹才对,摸到后边来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猜出是衙门里当差的,又特意躲在这儿,必是刚一直跟着自己过来的,除了潘复真想不出别的事儿来。
    南楼月是什么人,只一打眼便把钱九的来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猜着了之后,倒有些佩服起潘复来,真没想到,潘复都进了大牢,还能使唤人出来替他跑腿儿寻门路,实在有些本事,看起来真不是自己先前以为的酒囊饭袋,只是从这人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来看,也断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九先头知道潘复竟然跟个戏子相好,还暗里笑话潘复了一番,虽说戏子扮上挺像那么回事,到底是男人,哪能跟真女人比呢。
    谁知今儿跟南楼月一照面,顿时就从笑话变成了羡慕,谁能想到一个男的能长这么好看呢,这要是换上袖衫罗裙,扮上,活脱脱就是一绝色美人啊,怪不得潘复为了他都跟媳妇和离了,要是换了自己,有这样销魂的美人,也一样不要家里的黄脸婆。
    心里想着,神色便带上了几分轻浮,嘿嘿一笑道:“都说南边的水养人,把人养的细皮嫩肉,男的都格外秀气,先时我还有些不信,今儿才算信了,南老板好风姿啊。”
    南楼月眉头一挑:“若我未记错的话,你我并未见过。”
    钱九嘿嘿一乐:“先前是未见过,这不今儿一见不就认得了,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等第三回 再见说不准就成朋友了,南老板说在下这话可在不在理儿。”
    南楼月倒是好脾气的道:“是有些道理,即便如此,你总该自报一下家门吧。”
    钱九一见有门儿,忙舔着脸道:“在下钱九,在官府大牢里当差。”
    南楼月点点头:“你是钱九,在大牢当差,我知道了,然后呢,还有什么事?”
    钱九愣了一下,没想到南楼月竟是这么个不好应付的,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这儿装傻了不成,钱九在心里冷哼,想装傻混过去,门儿都没有,也不看看爷是干什么差事的,敢在爷跟前儿装傻糊弄事,做梦。
    想到此脸色一沉:“南老板,咱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大老远跑到这儿来,自然不可能白着手回去,南老板也就别装糊涂了,潘复说他家那宅子的房契在你手里捏着呢,拿出来吧。”
    南楼月却笑了:“你便是衙门里当差的大爷,也没说平白无故就找人要房地契的吧,更何况我跟你说的这个潘复无亲无故,他家的房地契如此要紧,怎会在我这儿。”
    钱九虽早就料到南楼月不会痛快的把房契拿出来,却也未想到,他直接来了个矢口否认,不禁咬着牙道:“你不会说根本不认得潘复吧。”
    南楼月道:“他跟六爷有些交情,之前常来梁府,席上照过一两面,认是认得,只是并不相熟。”
    南楼月一句不熟把钱九给气乐了:“南老板当真是厉害,一句话就推了个干净,你说不熟就不熟啊,潘复可说你们俩相好着呢,相好的都钻一个被窝了。”说着颇有些不怀好意的在南楼月脸上身上来回的扫,满是淫邪之色,心道这细皮嫩肉的,真是比花楼的姑娘还白,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跟这张脸一样白。
    南楼月脸色一变厉声喝道:“钱九你当这里是什么地儿,堂堂梁府能由着你个衙门小吏讹诈不成。”
    南楼月的话钱九倒不怕,反而嘿嘿一乐:“你别拿梁府吓唬我,爷可不是吓大的,有道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梁府怎么了,梁府也得还钱,痛快点儿把房契交出来,要不然真动起手来,折了你的胳膊腿儿,可别怪你家钱爷不惜香怜玉。”
    南楼月还真没碰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遂也懒得再跟他多纠缠,直接喊了几个护院过来指了指钱九:“这人挖空了心思往后院跑,不知存了什么歹念。”
    后院?这还了得,只梁府里当差的谁不知他们六爷在后院里藏着个大美人,看的眼珠子一样要紧,这开了园子人杂,六爷一早便交代了他们这些护院,这几日就在这边儿盯着,若有闲杂人等想靠近后院的,先抓了打一顿再送去衙门。
    本还想着这下可歇菜了,都知道六爷大方,只要差事当得好,从不吝惜赏钱,可这边儿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出不了风头,如何拿赏钱儿。
    谁想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头一天就有买卖上门了,南楼月一招呼,正中下怀,还客气什么,直接拳脚相加把钱九揍了个鼻青脸肿,本来还要往死里头收拾,却被南楼月拦下了,虽说梁惊鸿有权有势,可若是在别院里出了人命,也是麻烦事,便道:“今儿头一天开园子,六爷高兴,别让这种人坏了六爷的兴致,几位辛苦了。”
    说着看了眼身后的阿宝,阿宝会意忙从钱袋子里拿出钱来塞了过去,几人得了好处,客气两句便收下了,然后不用南楼月吩咐,直接把钱九架着往外拖。
    第83章 初见南楼月
    钱九哪想是这个结果, 合着自己又起早又雇车的折腾了一溜够,连根房契毛儿都没见着,还把车钱搭了进去, 哪能甘心, 被架着两只胳膊动惮不得,仍大声道:“你个卖屁,股的戏子, 你给爷等着,等回头看爷收拾不死你……唔唔唔……”怕他嚷嚷的太大声,惊动那边席上的客人,两边忙把他这张臭嘴堵了, 只隐约听见唔唔的声音渐行渐远。
    听了这些难听的话,阿宝气的直跺脚:“这又是哪来的混账王八蛋,敢情是活腻歪了, 跑这儿撒野来了。”
    南楼月目光扫过旁边的假山道:“说了半天话, 倒有些口渴了。”
    阿宝忙道:“那师傅您在这儿歇着, 我去倒茶。”说着一溜烟儿跑走了。
    看着阿宝的身影消失在廊间, 南楼月方道:“人走了, 大娘子也不用再躲着了。”
    皎娘本也不是故意躲在石洞子里听壁角的,实是凑巧自己过来,正好听见外头有说话声儿,想着这当口出去不大妥当, 便停了脚, 想等他们说完走了,自己再出去。
    谁知竟听见那个叫钱九的提起潘复来, 还有潘复跟这个南楼月貌似有些干系, 皎娘其实听的有些糊涂, 即便跟潘复做了一年夫妻,却并不理会他在外头的事,也就见他跟梁惊鸿来往,心觉不妥,才提了几句。
    加之这叫钱九的跟南楼月说的话都没头没尾,故此皎娘越听越糊涂,如今见南楼月知道自己躲在这儿,并且直接点破,自然不好再躲下去,便迈脚出了石洞。
    两人迎头照了个面,皎娘不觉暗赞,虽刚看了他的戏,可那戏台到底离着远,又扮了戏,瞧不底细,这会儿他下戏卸了妆,露出本来面容,真称得上,雌雄难辨,美的惑人。
    看着南楼月这张有些惑人的脸,皎娘脑子里忽然鬼使神差的划过梁惊鸿,虽不想但也得承认,梁惊鸿生了一副好相貌,两人都属于那种极俊,令人一见便能记住的好相貌,只是梁惊鸿跟南楼月这种亦男亦女的美又截然不同,梁惊鸿舒眉朗目,矜贵而气场强大,是那种虽生的俊还带着笑,却仍会让你惧怕的男人。
    而这南楼月却柔和的多,至少这么跟他相对而立,也并无压力。
    皎娘打量南楼月的时候,南楼月也在打量她,从刚才瞄见石洞子里露出的那一角裙边,南楼月便知躲在石洞子里的人是六爷藏在后院里的那位玉大娘子,也是潘复和离的妻子。
    说实话南楼月一直很好奇,这位让六爷费尽心机手段,也要弄到手的人,到是个怎样倾城倾国的绝色,甫开始头一眼,真有些失望,并未如何惊艳。
    南楼月是南戏班子的头牌,戏班子里虽没有女子,但即便男的也从不缺美人,更何况他时常陪席,那些男人吃酒可不会干吃,多唤了花魁,行首来陪席寻乐子,什么样的美人没又,却也未见梁六爷多瞧一眼,忽然这么稀罕上一位,还死活不放手,得是长得多美的女子,才能招的梁六爷跟中了魔似的。
    却未想是眼前这样的,南楼月的目光在她脸上划过,眼里颇有些疑惑,要说皎娘生的不美,也不尽然,眉眼五官都生的极好,挑不出半分错去,却并不是那种一照面便惊为天人的美,不过脸是真白,不是擦胭脂抹粉的白,是天然的那种白,瓷白瓷白的,几乎看不见毛孔。
    刚一照面不觉惊艳,可再瞧便会觉得这样一张瓷白细腻的脸搭上秀气的眉眼儿竟说不出的好看,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还有眉宇间那若有若无的轻愁,又因身子不好,腰身纤细,走起路来,似弱柳迎风一般袅娜风流。
    南楼月好像知道为什么六爷怎么也撂不下了,这位虽不是令人惊艳的倾城美人,却是那种越看越美的,眉眼五官,眉宇间散不去的轻愁,加上娇弱纤细的身子,真正是我见犹怜,而男人,尤其梁惊鸿这种有权有势有本事的男人,最稀罕的便是这种美人。
    更何况,这位也不是一味的娇弱可怜,她眸中偶尔闪过的坚韧,更为惊艳,只不过到底经历见识的少,有些糊涂,也或者从底根儿起,就没把潘复当成自己的男人,所以才不理会潘复在外头做了什么。
    男人女人都一样,只有喜欢了才会在意,不喜欢自然也不想理会。
    眼面前儿这位便是例子,若不是喜欢,堂堂梁六爷怎会留在这偏远的燕州城,还做出谋算抢夺□□的荒唐事来。
    皎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方道:“你怎知我是谁?”
    南楼月目光从她衣裙扫过落在下面的裙摆上,她手里捏着帷帽,帷帽的面纱垂了下去,跟裙角混在了一处,若不仔细瞧,根本分不清是裙角还是面纱,遂用手指了指:“刚你人虽躲在石洞里,你帷帽上的面纱露了一角出来。”
    皎娘又道:“即便如此,又怎笃定是我?也可能是丫头亦别的女眷啊,想必你也知道,今儿不少客人都携了女眷的。”却见南楼月听了这话,竟笑了起来。
    皎娘不免有些恼:“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南楼月见她有些着恼,遂不好再逗她,咳嗽了一声道:“大娘子这露出一截子来的面纱可是织金的,又怎是丫头能有的,至于女眷就更不可能了,这边已靠近内宅,虽有不少女客,也不会往这边来。”
    皎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面纱,时近正午,日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光灿灿的,跟自己的织金裙摆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好看。
    到了这会儿皎娘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这些帽子啊衣裳甚至一方帕子,只怕都不寻常,淡但凡有些见识的也不会认成丫头婆子。
    至于女眷,是了,自己虽住在这儿,却既不是妻也不是妾,除了知道底细的潘明成几个,外人岂会知道,既不知自然也不会来应承了。
    皎娘暗暗摇摇头,这些又有什么打紧,自己要问的可不是这个,想到此,便不再提这些而是道:“刚我听见那个叫钱九的说,他是来找你要房契的,还提到了潘复……”说到此顿了顿,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南楼月却接过话头道:“大娘子是想问 ,我手里是不是有潘复家里的房契吗?”
    第84章 竟然有一丝委屈
    皎娘并未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南楼月道:“恕我直言,大娘子若对那潘复仍有哪怕一丝夫妻之情,还是莫要理会这些的好, 只当今儿什么都未听见。”
    皎娘奇怪的道:“为何?”
    南楼月忽的笑了:“大娘子并非糊涂之人, 又何必明知故问,更何况,大娘子如今既在这别院之中, 那潘复是死是活,是灾是难,都是他的命数,与大娘子有甚相干, 退一万步说,便大娘子还念着之前那点儿夫妻情份,也该想想那潘复领不领情吧,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娘子与其担心不相干的人, 倒不如多想想自己, 六爷什么脾性, 想来不用在下多言,大娘子比谁都清楚,在下今日虽放肆,却也是肺腑之言, 大娘子且思量吧, 在下告退了。”说着微微欠身去了。
    皎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抬脚往内院行去。
    皎娘回屋不大会儿, 梁惊鸿便来了, 进了屋, 见她坐在窗下发呆,凑过来端详了端详神色道:“怎回来了,前头戏正热闹呢,若你喜欢听南楼月唱,回头把他叫进来,想听那什么便让他唱什么。”
    皎娘抬头看向他忽道:“我已然与他和离,住在了这别院之中,你还要如何?”
    梁惊鸿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心知必是听了外头什么消息,不免酸气上涌:“怎么,听说你那前相公落了难,心疼了,都和离了还惦记着,倒真是有情有义,可惜你这番情意人家却不领情,若不然使人来了也该来求你这和离的娘子,何必去找南楼月,你也不想想当日,他为何三天两头的不回家,打早便跟南楼月勾搭上了,急巴巴的跟你和离,便是要跟南楼月双宿双飞,今儿让人来寻南楼月也是递消息,何曾把你放在心里过。”
    想来他回来的这般快,必是周妈妈给他递了消息,可他这些话着实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之嫌,皎娘摇头道:“梁公子莫非以为皎娘是傻子不成,那个叫钱九的说他是大牢里的狱卒,寻到此处来也不是递什么消息,而是要房契。”
    梁惊鸿神色更是阴了几分:“真真儿的平日里想听皎娘与我说句话儿都难,今日却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来质问我,真叫人伤心呢。”说着一挑眉:“你不是想知道潘复如何了吗,不用去问别人,我说与你听便是,你猜的不错,潘复如今正在大牢里,至于罪名也清楚的很,私入梁府偷盗财物,且人赃俱获,是了,就是我使的手段,故意栽赃陷害与他,不为别的,只因他跟你做了一年的夫妻,便只是虚名,小爷也容不得,今儿我便把话撂给你,我梁惊鸿子什么都有,就是没度量,我的女人决不许他人觊觎,挂了虚名的前夫也不成。”
    你的女人?皎娘不禁冷笑了一声:“梁公子莫不是吃醉酒糊涂了,我嫁他时,你梁公子还不知在哪儿呢,若不是你觊觎□□,强取豪夺,我又如何会在此处。”
    梁惊鸿给她气笑了,点了点头:“好,好,好一个觊觎□□,强取豪夺,说的实在好,这些日子我倒妄做君子了,还说只要对你好,早晚你会知道我的心,今儿方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之人,既早晚都是这么个结果,何必还憋屈着自己,今儿便落个痛快。”
    皎娘见他神色阴沉,眼里怒意滔滔,整个人仿佛一头将要出闸的猛兽,暗叫不好,下意识起身便往外面跑,却哪里跑的了,不过刚迈出两步,便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揽住腰抱了起来,不待皎娘挣扎,便进了内寝丢到榻上,他的力气极大,皎娘被他丢到榻上,便榻上铺了厚厚的软褥,依然磕的生疼,身上的骨头如散了架一般。
    头晕脑胀之际,已被他按在身下,不过一扯身上的罗衫绣裙便成了碎片,皎娘先时还挣扎了几下,知道徒劳无功后便不动了,只是紧紧闭上了眼,身子瑟瑟发抖,她不想哭,可眼泪却不听使唤,一串串涌出滴落,落在梁惊鸿亲过来的唇上,沾湿了他的唇,亦软了他的心。
    软了心便消磨了怒火,理智回笼,哪还下得去手折腾,梁惊鸿忽的放开了她,拉过锦被把瑟瑟发抖的皎娘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抱在怀里一叠声道:“对不住,是我糊涂了,一想到你还惦记着那潘复,便忍不住嫉妒,你跟他做过一年夫妻,即便只是虚名,到底也是朝夕相处,每每想到这些,便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却怎么也忍不住,皎娘莫怕,莫怕,我答应你,只他识相些,不来招惹你,便不再为难他……”
    许是真觉自己莽撞了,生怕好容易两人之间有了缓和,又倒回去,遂抱着皎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认错的,赌咒发誓的,还有肉麻的,什么都说。
    皎娘挣不过他的力气,便只能听着,听他没完没了的说这些,语气温软似是有悔,又似有些急,听着听着,又好像有些委屈。
    委屈?皎娘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堂堂梁六爷,狠辣,心计,手段,一样不缺,唯独不会委屈,这人自打生下来大约便不知什么叫委屈。
    第85章 好似也没那么不堪
    在皎娘印象里, 这男人一直是阴险狡诈的笑面虎,从第一次见他,便令皎娘心生戒备, 总觉着他脸上虽笑着, 心里却在算计什么,而如今这样的梁惊鸿却令皎娘无所适从。
    皎娘忽觉或许梁惊鸿也不想如此,他一个出身世族的大家公子, 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顺风顺水,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从不曾遇过挫折,正因如此, 才会觉自己这样不顺着他的新鲜,可两人这么折腾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他堂堂天之骄子何必非跟自己一个下堂妇纠缠不清。
    想到此, 不知怎么忽的生出一丝勇气来, 虽未睁眼却轻启朱唇呢喃了句话, 她的声音不大, 但梁惊鸿始终把她抱在怀里,贴的极近,故此听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是放过我吧。
    梁惊鸿脸色僵了一瞬, 便只当未听见一般, 柔声道:“劳了半日神,想是累了, 前头席未散呢, 我这个当主人的总不好怠慢来客。”顿了顿又道:“今儿不知要闹到多晚了, 怕是不能再过来,你好生歇着,莫忘了用药膳,明儿我再来瞧你。”说着把怀中的皎娘放到床榻上,重新替她拢了锦被,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便起身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皎娘方睁开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角,那里尚有一丝淡淡的余温,是梁惊鸿刚留下的,皎娘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恨吧又仿佛恨不透,怨却又不知该怨什么,怨他心机诡诈,巧取豪夺吗,今天皎娘忽然明白,或许在梁惊鸿看来,想要什么便弄到手是理所当然的,从不觉着这是错。
    再有,皎娘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不堪,若他真是那些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纨绔,刚才绝不会收手,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怒意,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次酷刑了,却未想到他竟然停了下来。
    或许正因他这样的举动,才让自己鼓起勇气说了那几个字,但她说出来那一刻便知不可能的,若他真肯放过自己,当日便不会费尽心机设局了,便如猎人设下陷阱为的是捕捉猎物,好容易猎物到手,怎可能轻易放过。
    他便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不堪,也绝算不上什么好人,皎娘忽觉头疼,真想不明白梁惊鸿究竟要怎样?
    皎娘这儿纠结,梁惊鸿比她更纠结,不禁纠结还憋屈,他堂堂梁六爷,什么时候成了软脚虾,一见女人的眼泪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了,不忍伤她,自己硬生生憋回去不说,还得做小伏低轻声细语的认错儿。
    从内院里出来,梁惊鸿越想越憋屈,这事儿说到底就是皎娘惹的,若她不提潘复,自己也不会嫉火攻心,即便嫉火攻心,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吧,再恼再怒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唬人,可一见她的眼泪,不还是认怂了吗。
    认了怂认了错,又说了那么多好话儿哄她,到了却落个,放过她吧,梁惊鸿真想骂娘,合着自己那些话儿都白说了,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要是真能放过她,自己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再说皎娘是不是忘了,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女人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儿,放什么放?至于那个潘复,着实膈应。
    可梁惊鸿也明白,若皎娘不知这事还罢了,既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虚名儿,到底也做过一年的夫妻,皎娘又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怎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收拾潘复,想到这些真让梁惊鸿又嫉又恨,嫉妒潘复跟皎娘的一年夫妻之名,更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到了褃节儿上就心软了呢,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梁惊鸿越想越郁闷,可再郁闷,有些人也得先料理了,故此并未回席上,而是进了前头书房让人把李顺儿叫了过来,吩咐他去一趟燕州府衙,把潘复放了。
    李顺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道:“ 六爷,真放了啊?要是放了他出来,前头那些事可就瞒不住了,一旦他明白过来必然恨毒了您,这潘复虽说上不了台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梁惊鸿岂会不知李顺儿是劝自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禁嗤一声乐了:“就凭他,小爷还怕他不成,要恨便恨,真要有本事报仇,小爷我接着便是。”
    李顺儿也觉着自己刚是糊涂了,六爷是什么身份,还怕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子不成,莫说他潘复,京里头也不是没有跟六爷作对的,还都是有身份地位甚至勋贵人家的,哪一个落着好了。
    想到此,忙道:“奴才这就去。”说着便要退下,却被梁惊鸿唤住道:“且慢,从今儿起我不想再听见潘复两个字出现在燕州城。”
    李顺儿哪还有不明白的,遂应着去了。
    不说李顺儿去了府衙,且说钱九,当着那么多逛园子的老百姓,被几个护院家丁生生从别院大门扔了出来,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别提多丢人了,心知这梁府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再闹可就不是扔出来这么简单了,弄不好跟那潘复一个下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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