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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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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阻挡于太子帐门外,却被下人请到三皇子营帐的刘御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他几乎确信帐门内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为何不在帐内?太子妃又去了何方?
    皇族之人的弯弯绕绕,刘御早已决定只做壁上观,于是当初周天恩至将军府求援时,他没有答应;即便是当初于眾皇子间炙手可热的周天思至将军府请求出战时,他亦无动摇。
    冷眼旁观是为自保,为避免自己和父亲一样重蹈覆辙,可置身世外何尝又不是怨恨难平?
    既然他已注定孑然一身,那便看看权力更迭之际,皇帝能否总是顺心顺意。
    他要亲眼见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最终的结局。
    似诅咒,似执念,满门被灭的悲凉,不能报仇的愤慨,都是少年心中的一道道难以磨灭的坎。
    踏进周天清的帐门,见洛光的姐妹们都在,刘御向她们頷首示意,而后看向在场地位最尊的男子,轻蹙眉梢,平静开口:「三皇子。」
    「刘将军,请坐。」周天清示意刘御上座,后者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坐定后好整以暇地等待屋内之人开口,神色一如往常的清冷,没有阿諛奉承,更无攀谈之意,彷彿方才欲闯太子营帐之人不是他,请他来此营帐的亦不是周天清,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冷。
    见状,洛縈与洛雪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到无从下手的茫然。
    「听闻刘将军有事请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得已请将军走这一趟,还请将军出手相助。」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周天清,他坐到刘御对面,敛容并开门见山地开口。
    「太子殿下私自离营,藐视军规,纵是天潢贵冑,亦不能轻饶。」刘御没有回应,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语气淡淡,却听得一旁的洛縈与洛雪背后一凉,这还没完,刘御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周天清身上,分明是平静的口吻却透着丝丝威胁:「三皇子身为副将,按理不应有资格拦我。」
    「??」不是没想过刘御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劈头便是这般连敲代打的警告,令周天清有些愣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何在?」忽地,刘御话锋一转,周天清端详他一眼,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却只能罐子破摔般开口:「皇嫂被绑走了,恐有性命之忧。」
    「??被绑走?」刘御重申周天清的用词,脑中不自觉浮现洛光的脸,眉头深锁,试探问:「那太子殿下何在?」
    「皇兄另有要事已不在虹国,重要的是皇嫂竟在军营处遭人劫持,来人武功深不可测且擅下毒,我发现时,十几个暗卫已被迷晕且遭人一击毙命,为今之计,还请将军出手相助,若能救出皇嫂,来日皇兄必不忘将军恩情。」周天清举杯敬刘御,一杯递向刘御,似是邀请。
    「不必。」没想到刘御忽然站起身,冷冷摇头,令周天清悬着的手微僵。
    见刘御站起,洛縈和洛雪不约而同地朝门口退了一步,想拦下对方要走的路,却听男子用低沉坚毅的嗓音开口:「太子殿下负伤在身,军营重地不便,本将军特准太子妃带太子殿下去邻镇休养,依其病况疗养,可不随大军回都。」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均是一愣,刘御的表情依旧淡定地继续道:「我可以出手,但与其他无关。你们何时出发营救太子妃?」
    「明日子时??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今日去部署。」周天清反应过来,目光一亮,心领神会地解释。
    「好,你们外出期间就由我来守营,不让人察觉你私下外出之事。」
    三言两语之间,刘御便扛下营内所有的任务-交代周天恩、洛霜的行踪并封锁周天清的营帐消息。此事于初次从军,威信未立的周天清或许困难,可对于与眾兵士出生入死并凭一己之力守住燕城的刘御却非难事。
    刘御对虹国军帐的瞭解最深,威信更已浸入营中的将士里,声名即便是皇帝派来的两位老将也未必能及。
    于参战的兵士而言,燕城的冰与火,冻起的是此生难忘的记忆,燃起的是今生不息的热血,因为那高高的城楼上,他们曾经一往无前,曾经视死如归,曾经以微薄之力守住危在旦夕的山河,即使人微言轻入不了史册,亦能骄傲地在衣锦还乡以后告诉邻里-我守过燕城!
    「多谢刘将军。」周天清轻轻頷首,这一次,未再提恩情偿还之事,两位男子四目相对,俱是心中瞭然。
    刘御想了想,将目光放在档在帐门口的洛縈与洛雪身上:「洛光方醒,你们若有时间,或可在离开之前去见她。」
    「是!」洛縈与洛雪还未明白为何方才不愿答应的刘将军忽然就应承他们的请求,可刘御身上的气场过强,只下意识的挺直背脊回应。
    最终,刘御抬脚绕过洛縈与洛雪步出营帐,帐中两人还愣愣的,周天清忍不住微扬嘴角:「如此,营中诸事尽可以交给刘将军了。」
    「我竟没弄懂,刘将军怎么忽然就答应了?」洛縈满腹疑惑,脑中还盘旋着刘御说的「不必」二字,觉得后续发展恍然若梦。
    「从一开始,刘将军便没打算拆穿皇兄出走一事,他说的仅是他察觉的事实罢了,是我先入为主,将他的话听成警告与威胁。」周天清苦笑一下,生于皇族,长于权力中心,一句话总爱包装好几层意思,将字字句句折得弯弯绕绕,可世上之人,总还有人说一是一,话语像一张摊开来让人一览无疑的纸,字字句句俱是光明正大。
    刘御听周天清说太子不在,便毫无遮掩地阐述事实-此事与军法不合,而周天清身为副将却逾权拦下军阶更高的刘御,亦是事实。
    「可是他方才不是拒绝了吗?」洛縈似懂非懂,那不必二字重于千钧,几乎要把她给砸矇。
    「他是针对恩情二字......刘将军的意思是此事过后,亦毋须皇兄对他论功行赏。」周天清语气悠悠解释:「他能出手相助,却并非为皇兄皇嫂身后的利益,而是为了......洛光姑娘。」
    与皇族无关,与利益无涉,只与情义有关。
    洛縈与洛雪相望一眼,两人终于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刘将军原来是这意思。」
    「看着刘将军的脸,我便有些发怵,你说小光那么欢脱的人怎么会和总是冷着脸的将军搭在一起的?」洛縈禁不住感叹,终于从方才刘御刘下的「馀威」中醒过来,洛雪特别同意地頷首:「就是,不过......或许刘将军在小光面前是不一样的,说到这,我们离开前先去看小光吧!」
    「好。总该跟她说一声的。」洛縈同意,望了周天清一眼,后者頷首:「我先安排一应事宜,你们去吧,待午时我们便出发去峰城。」
    *
    洛光躺在床上,等着刘御回营,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听见帐门被拉开的声音便坐起身来,便见洛縈与洛雪掛着笑意走来,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光只觉那笑意不带几分真心实意。
    「小光你好些了吗?」洛縈掛着大家闺秀般的笑意走至床前,不掩担忧地轻抚洛光的头,并端详她略带红润气色的脸庞,心中放心了些。
    「没事了,将军不许我下床,我觉得我早就能到处走了。」洛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咕噥道:「你们要常常来陪我呀,我在这营帐里都要闷死了。」
    「好好好,等过几天我们便天天来陪你。」见洛光一如往常的模样,身心都未因为生死一线而深陷泥泞,她终于真正放下心。
    「过几天?」洛光灵敏地重申关键词。目光一亮问:「你们要去哪里?」
    洛縈暗叫不好,洛雪已然上前接过话:「我们有事去峰城一趟,你安心养病,我们最快后天便回来了。」
    「峰城?你们去峰城做什么?」洛光不掩疑惑瞪大眼,洛雪高深莫测地挑眉:「不告诉你。让你乱喝药,罚你不许去。」
    「呜呜.......」洛光可怜兮兮地看着洛縈与洛雪,颇有求情之意,见两人不为所动,依旧不死心地撒娇:「是我错了!别不带我啊,我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姐姐!好妹妹!呜呜.......」
    「没用的,不给你点惩罚,你下次还敢。」洛雪轻笑一下,语气强硬,一旁的洛縈摸摸洛光的头打圆场:「好了,回来给你带礼物,你好好养病。」
    「.......好吧,小霜也一起去吗?」见撒娇无用,洛光只好放弃,无心地顺口一问,视线飘向帐门口:「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跟我道别?」
    「.......她先去了,不想打扰你养病而已。」洛雪僵了一瞬,压下心中的担忧随口回应。
    此刻,洛雪与洛縈心中不约而同涌起洛霜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忧虑,面上笑意便淡了几分,空气不寻常地凝滞一瞬。
    「好了,你要乖乖听将军的话,好好养病,不许胡来,知不知道?否则等小霜回来,她第一个不饶你。」洛縈声音温和,谆谆提醒,语气悠悠,彷彿似已跃过一切困难与变数看见洛霜亭亭玉立的清冷身影,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洛霜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知道了,我哪敢不听将军的话阿!他可兇了!」洛光缩了缩肩膀,一副极其惧怕的模样,本意只是想要卖乖,说巧也巧,恰好刘御便在此时挑开帐门,将此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难得的楞了一下。
    「将军。」听见动静,洛縈与洛雪转过身,不约而同挺起背脊站好,刘御頷首算是招呼,便忍不住望向坐在床上此刻一脸尷尬的女子:「我.......兇?」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将军可温柔了,柔情似水说的就是将军!」洛光连连否认,尷尬之下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霎地红了。
    刘御又是一楞,勾起无奈的笑意,看得洛縈与洛雪都禁不住呆了,只有这一刻,刘御不是一位百战过的錚錚将军,平时的坚毅而冷漠都化成绕指柔,只剩下拥有澄澈笑意的清俊男子。
    洛縈和洛雪不约而同的想-原来平常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竟带着几分让人惊心动魄的震撼阿。
    「一切就交给将军了。」半晌,洛縈终于回过神,与洛雪一同向刘御慎重地行了一礼,三人心有灵犀地形成了默契。
    洛光和营中诸事,都交给将军了。
    「好。」刘御淡淡回应,曾经的他,独来独往,他从不与皇族之人牵扯,不与任何势力结盟,可这一次,却破天荒地出手替周天清等人行此瞒天过海之事,但他并不犹疑,亦不后悔。
    孑然一身时,他只记得灭门之恨,如今心有归处,他想守住心爱之人。
    守她的人,守她的心,守她想护之人。
    这一刻,刘御突然想起刘恭死前最后说的话。
    那日,军队包围刘府,刘恭自刎之前对年幼的孩子们道:「孩子,莫怨皇家。」
    死在自己剑下的那一刻,刘恭的目光没有愤怨,只有寧静。刘御至今还忘不了,刘恭倒下那瞬间,那双释然的眼神。
    他想问:爹,为什么不怨?
    可刘御的问,一直无人能解。
    但如今,刘御似乎终于懂了一些,慢慢与过去的仇恨与年幼的自己和解。
    爹,娘,九泉之下,请安息吧!
    我已替你们立得墓碑,建得宗祠,让你们体体面面葬于一处。
    我没有因为怨愤而遭致毁灭,依旧为天下百姓守住了山河。
    如你所愿,我从来不为皇家,不为仇恨,只为自己与你们。
    今后,我还多了一位要守护的人。她叫洛光,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是我于暗夜里行走的生命里那道最耀眼的光。
    看向此刻一无所知坐在床上的洛光,刘御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对擦肩而过朝外走去的洛縈与洛雪以极轻的声音道:「诸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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