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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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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没他看着,这小胖妞定是又会偷偷自个儿玩,万一她没做完,阿婶再打她手板子,又哭了可烦呢。
    杜衍这样一想,眼睛便忍不住瞟了过去。
    江月儿竟真的在韧针,看上去还挺认真。可她不晓得怎么做的,那根白麻线早就在布头上缠成了一团,她正弃了线,用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解线呢。
    可就她那两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头怎么对付得了绞缠在一起的线团?江月儿解得专心致至加满头大汗,那个线团反而越缠越乱。
    杜衍在一边看着,汗都快跟着流了下来,他忍不住从她手里拿过东西:“你怎么自己做了?”
    他本意是问她,要是不会做的话,怎么不问问他。偏江月儿理解错了,瞪他: “我不做,你替我挨阿娘手板子?”
    杜衍抿了下嘴,现出颊边一粒米珠大小的酒窝:能屈能伸,想得怪明白嘛。
    又问她:“那你不怪我?”
    江月儿便狡猾地笑了,她往榻上一倒,哼哼道:“反正我明儿个要生病了,去不了严家啦。”
    杜衍随口道:“明个儿过节,你本来就不用去严家。”
    江月儿:“……”弟弟有时候也怪讨厌的!
    她气呼呼道:“那我后儿个也病了,你也练不成大鹏展翅啦!”
    杜衍这才回过味来:就说嘛,这小胖妞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吗?她这是“我不好,你也别想好”,要跟他同归于尽哪!
    搁在平时,她这话杜衍听听也就罢了,小胖妞装病定是没那样容易过关,可阿婶最讨厌她去严家,说不定她撒撒赖,阿婶真能拦着她,不叫她去。
    杜衍望着那团快理顺的线团:突然好想再把它们打个死结……
    看来,不好生跟她谈一回,这事儿不那么容易过去。
    杜衍叹了口气:“这些活又不是我叫你做的。你就不怕,你不做,阿婶再罚你吗?”
    江月儿哼道:“反正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生病了!”
    这是不打算跟他讲理了。
    杜衍他……杜衍他还真不能不正视这个威胁!
    他只好道:“要我给你做,不是不行。”江月儿“蹭”地弹起来,听她弟慢吞吞道:“可若是阿婶考你,发现你交给她的,和你自个儿做的不一样,怎么办?”
    她娘还真有可能考她!
    江月儿不得不道:“我又不是不学了,今天我手戳痛了,你就帮我做一下嘛。”
    杜衍又叹了口气:“好吧。我只帮你这一回,你不许跟别人说。”
    答应了!江月儿乐地差点跳起来:“我保证不说。”她又不傻,万一叫阿娘知道了,倒霉的还不是她?
    况且,她赖皮不做针线,可是有缘由的。她还记得,梦里的她,针线汤水做得人人都夸好,是远近有名的巧姑娘。可她那么辛苦地学这个做那个,到了他们家倒霉的时候,活计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可见阿娘梦里说的“一个好女子,有一双巧手,家里厨下都拿得下,才会受到丈夫敬重,公婆喜爱,往后的生活也顺遂幸福”这话不怎么对呢。
    杜衍不知道江月儿早就被自己个儿琢磨的歪理说服了,还道:“那往后阿婶教你做的,你得好生做了。”
    江月儿笑眯眯地,也没多听他下面的话,“嗯嗯”直点头,反正弟弟答应帮她做针线了,管他有什么条件,先应下再说!
    于是,她一不留神,便应了她弟说的“那你别忘了,让严老爷答应教我练武”的话。
    杜氏对两个孩子间的官司一无所知。
    她忙完家事,记着给邻街布铺吴老板纺的细棉布还差一点,忙坐到织机前上了棉锭。
    在丈夫没谋到书吏时,杜氏也会靠纺织贴补家用。因她将松江府特产的三梭细棉布织得又快又好,放到店里总是最先卖完,县城布商都喜欢收她的布。即使现在家境好多了,还有不少布商上门来求她织的布。
    杜氏左右闲不下,便在忙完家事之后织上两匹布送到布店寄卖。
    一匹布刚收了线,江氏便听见丈夫与人寒喧的声音。
    看见妻子迎出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东西上,江栋解释道:“陈大人老家来了客人,叫我早些回来,左右明日要过节不必上衙,我便给孩子们买些小玩意,叫他们明天在家也高兴高兴。”陈大人便是杨柳县知县陈其英。
    杜氏睨他一眼,道:“瞧夫君这样,倒像我是那只知苛待人的后母,你错眼不见,我便虐待了你女儿一般。”
    江栋讪笑:“哪会呢,我上楼去看月丫儿。”抱着一满怀叮叮当当的小玩具溜之大吉。
    杜氏无奈摇头:这么怕女儿吃苦头……看来,管教女儿的事,只能指望夫君不拖后腿了!
    不过,明天夫君不是答应月丫儿,要带她看赛龙舟的吗?听他的意思,莫不是有了什么变故,又不打算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虽然没有男主聪明,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势均力敌哒,换言之,算互坑吧2333
    感谢靖西公主的地雷,抱~
    第10章
    杜氏的疑问在稍晚时便得到了回答。
    江栋不止给儿女带回一大堆小玩意儿,还给杜氏带回了一个消息。
    “定下了,初六午时,洪四娘和丁大从县衙开始,绕城一周,戴枷示众。”洪四娘和丁大正是差点打死杜衍的人贩子夫妻。
    杜氏皱眉:“县衙这么快就判了?” 这等大奸大恶之徒当处以极刑才是!
    因江栋是刑房书吏,杜氏耳濡目染,也懂得些当朝刑律流程。她知道若是人犯判了极刑,依本朝规矩需上呈刑部批核。以杨柳县与京城的距离来算,来回一个月是最少的。若是那两人现下便定了罪,就不可能是死刑。
    江栋看一眼楼上,作个“小声些”的动作,轻声道:“刑还没判下来。你不晓得,最近不太平。前几天隔壁蒲县丢了好几个孩子,便是我们县,昨日也丢了一个。陈大人怀疑,最近有个拐子团伙流窜到这一带作案,为了震慑那些人,才临时定下的游|街。”
    杜氏倒抽一口气:“那洪四娘夫妇竟还有同伙?!”
    江栋道:“这却不知。照理,丁大若有同伙,在他们落网后也该收敛些。这起案子发生后,陈大人可是亲自组织了好些天捕役巡街,这几日街面上都没几个人大声说话。”
    杜氏便点点头:“很该如此。”
    杨柳县由于水道复杂,且民风淳朴,往日极少有捕役巡街,可见陈大人这段时日对县城治安多重视。
    若是这样都无法打击到拐子,很有可能是,这些人有恃无恐,或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这两个可能,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这些有孩子的家庭而言,都不是好事。
    杜氏当机立断:“明日赛龙舟,两个孩子就在家,哪也不去。”一抿嘴:“罢了,初六的热闹我也不去凑,还有,这几日严家都先不必去了。”
    这正是江栋的意思,他一指放了一桌子的七巧板和鲁班锁,笑道:“我就是怕这几日把孩子们关在家里,他们不高兴要吵得我头疼,才买了些东西哄哄他们。”
    杜氏还不了解他?也不与他分说,起身出了门。
    端午节过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
    蒲县丢了几个孩子,以及县衙里怀疑最近几个县来了一伙拐子团伙作案的事终究传开了。这段时日,县城风声鹤唳,包括十里街有孩子的夫妻俱把年幼的孩子管束起来,轻易不肯放出门,街市上孩子们打闹的声音顿时少了不少。
    因为听不见隔街小娃们的嘻闹声,连被关在家里出不得门的江月儿心都定了不少。
    这些时日,杜衍习字,江月儿被她阿娘拘在家里做针线。少了外界琐事打扰,再有了杜衍做榜样,两个孩子的进步都很快。
    杜氏很满意。
    即使心知肚明杜衍给月丫儿代刀了不少针线,杜氏的这份满意依然不打折扣。
    杜衍是个贴心的孩子,他便是给月丫儿代作针线,也想办法哄着她学着做了不少。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孩子们间的小官司,只要问题不大,杜氏向来不会多加干预。
    杜氏的舒心日子只持续到十天后严家再次派人请江月儿的时候。
    十天里,严家其实来过不止一次人。
    只这一次楼管家亲自出马,不光带来了丰厚的礼品,还留下了一席话:“老爷出去跑船前就一再交代过,一定要我把江小姐再请回去。江夫人您也不必担心孩子在咱们家不自在,老爷都说过了,若是谁敢给江小姐不痛快,他就让谁一家子不痛快。何况老爷这回跑得不远,顺风的话,不出半月便能回来了,您不能让我在老爷回来后都还都没能请回江小姐吧,这样的话,小老儿可就难做了。”
    这次严老爷出船,船里还有一批江栋托关系借贷采买来,托严老爷寄卖的货物。
    虽说朝廷只规定了为官者不许经商,县衙书办只是不入流的吏员,若是低调一些,也不是不行。
    楼管家是在隐晦地提醒杜氏,不要过河拆桥。
    人家话都说到这一步,杜氏自然再不能跟前一次一样随口打发人走。
    于是,隔天早上,江家的两个孩子再次踏入了严家大门。
    那个时候,江家已经新添了一个姓白的婆子和一个叫阿青的使女。
    江月儿还记得严家的那两个讨厌鬼,但由于那两次她不但没有吃到亏,还让严家兄弟吃了她不少亏,加上还在那吃到了很多好吃的蜜瓜,因此,她一点也不抵触到严家再次习武的事。
    楼管家早早地领了人迎出来,跟江栋打声招呼,又逗江月儿:“江小姐,这回还要我抱您进去吗?”
    江月儿一点也不客气,摆摆手:“不啦,管爷爷。我现在可有力气啦,能自己走,您别累着。”又虚虚溜她爹一眼,小小声:“等我没力气的时候,管爷爷你再抱我呀。”
    楼管家哈哈一笑,送走江栋,看江月儿忽然耸耸小鼻头,问道:“管爷爷,你这有什么味道?好香呀!”
    楼管家疑道:“香味?哦对了,十米开外的正街上开了家西洋点心铺子,想必味道就是从那飘出来的吧。”
    西洋点心铺子?江月儿咽了咽口水:那是个什么铺子?点心好吃吗?
    楼管家看她一脸馋相,便道:“江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西洋点心,我使人给你买来。”江月儿有多爱吃甜食,她只来过一回,楼管家便再清楚不过。
    江月儿却摸摸小肚腩上的肉,嘟着嘴摇摇头:“不,管爷爷,我不吃了。”再吃,还被人叫小胖妞,这多不好呀!
    她这点小纠结,在楼管家眼里就不是个事。他老人家在这一点上跟其他老人家看法没什么不同,小孩子胖点儿多好看哪,瞧江家小姐这一身圆圆的肉,看着就喜庆得很!
    可江月儿这回主意挺正,不管楼管家再怎么劝,她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会再要了。
    楼管家转念一想,甜的吃多了也坏牙,遂不再多说。
    江月儿这回是如愿了,可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一整个上午连揍讨厌鬼都没那么有劲了呢。
    到了江栋来接他们的时辰,楼管家又亲自把他们送到了严家大门处。
    闻着空气里缕缕不绝的甜香味,江月儿眼睛就自动定在了香味的来源处,听店里的伙计大声招呼:“新鲜松软的白雪蛋糕,酥油泡螺……”
    白雪蛋糕,酥油泡螺……那都是什么好吃的,她怎么一个也没听过呢!
    江月儿耳朵竖得高高的,等江栋船靠了岸,她连人家的吆喝了些什么都记住了,还一字不差地学来给江栋听。
    引得江栋一乐,也逗她:“这么想吃,阿爹给你买几个来。”
    江月儿的意志受到了更大的考验,可她仍是经受住了:“不要!”想了想,跟她爹商量:“阿爹,我不吃。明天,你让我在那多闻一会儿,就当我吃了,好不好嘛?”
    江栋哈哈大笑:“好!怎么不好?”于是,这一闻又是小半个月。
    传说中的人贩子在几个县都销声匿迹了,杨柳县人也慢慢解除了防备。
    因此,江月儿每回去西点铺子都能碰上几个跟她一样闻味治馋的“同道”。
    她也不大跟别的孩子说话,就出严家时,拉着白婆站在店门口悄悄张望两眼,等江栋到后便登了船一道回家,倒是省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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