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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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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咽了咽口水,正有些茫然失措的时候,就看到他身后有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钱董事长!”他一下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再生父母一样,抱着一丝希望,他能够出面帮自己,去跟贺安南抗衡。
    怎么说,他也在酒宴上敬过他一杯,虽然当时男人没有喝,说他女儿不喜欢自己喝酒。
    但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工作室,是富得留尤投资的。
    不管之后怎么样,他应该会先帮着自己人说话吧?
    贺安南长得高,尤一正对着门口,角度不像王一平一样,可以从缝隙里看到他身后的人。
    所以在听到王一平的话之后,她愣了一下,喃喃地复述了一遍:“钱董事长?”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贺安南身后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笔挺西装,显得威严又有精神。
    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还是他开口时一如既往温柔带笑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傻姑娘,别闹。”
    他笑眯眯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才肃了面色,将鹰一般的射线看向那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慢条斯理开口。
    “什么‘钱董事长’。”
    “叫爸爸。”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
    还没反应过来的尤一茫然地转头,微张着嘴看着地上的王一平。
    刚才往后退了半步的他被轮椅绊了一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只是半蜷着身子,单手撑着地面发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突然蹭地一下,浮现出了尤一的简历。
    【主要家庭成员:钱富】
    【与本人关系:父女】
    【职业:建筑工人】
    第46章 四十六块都不给我 ...
    尤一僵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爸爸装逼装过头了, 套了件西装就在这装大款。
    但在望见同样是僵住的王一平,以及毕恭毕敬地迎接着贺安南和钱富坐下的教务处长,还有——
    站在钱富身后, 多次出现在家里那栋楼的小林的时候。
    她才像是把什么零碎的片段给连接在了一起。
    那天在沈知非办公室里, 王一平跟沈知非提到的‘前董事长’, 实际上是‘钱董事长’,是钱富。
    而从他办公室出来之后,看到的那个和王一平面对面说着话,听到王一平喊自己就忙不丁地头也不回地走掉的人。
    就是小林。
    他不是个送外卖的。
    他是来给他们家里送吃的。
    那么为什么心血来潮叫沈知是做包子的时候,她做的这么地……不可描述。
    也可以解释了。
    她茫然地转着眼睛, 看着办公室里的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 耳朵却好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身子似乎飘了起来, 慢慢地到了房顶, 空灵地望着底下的自己木着一张脸,毫无灵魂地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她看见王一平以膝盖做步子,蹭着地面往前走,走到了端坐在沙发前的钱富面前, 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声音有些飘忽地传来。
    “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 要是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他声音好像还带着哽咽。
    尤一弯唇无声笑了一下, 觉得这话太逗了。
    难道说, 她不是钱富的女儿的话,他就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了?
    就可以在性骚扰自己不成之后,又对自己的男朋友下手, 企图毁掉他的前程来让自己妥协?
    刚想到这里,她就看到男朋友冷着脸揽着自己到一张圆凳上坐下,然后走到跪地的男人面前,勾起唇笑着问他:“不是说被打到半身不遂了?这膝盖我瞧着挺硬朗啊?”
    程铮鸣在一旁懒懒地吹了个口哨:“还要我背一遍z开头的单词来证明我不在场不?”
    那地上被几人气压笼罩着的男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用了……”
    贺安南笑了笑,语气很是和蔼可亲:“看你好像有点勉强的样子,我怕你出了这个门就反悔了啊,不如这样,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说登报三天什么的,这建议挺好的,我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他扭头看向钱富:“钱董,您说呢?”
    钱富点头表示认可:“嗯,我也觉得可以。你看你在报纸上刊登个声明,把你做的那些肮脏事都说一遍,然后公开给我女儿,还有小贺,小程一起道个歉,连续三天,如何?”
    王一平哆嗦了一下,白着唇没有应声。
    贺安南嗯了一声:“看来是嫌少了,三阳开泰,四季平安呢,四天如何?”
    王一平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恐。
    程铮鸣舔了一下唇:“我寻思着五谷丰登更好听。”
    贺凉喻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六六大顺岂不更妙?”
    王一平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一脸灰败地想要张口答应,却被小林一把捂住了嘴。
    “…………”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直没吭声的少女。
    在房顶的尤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接一句“七星高照”才对,但她扯着嗓子喊了好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愣愣地看着底下的少女眨巴着眼睛迎接着众人的目光,也张了张嘴,但同样是没吐出一个字。
    然后突然脖子一歪,软软地倒向了一边。
    在意识逐渐变得薄弱之前,她看到身边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其中离自己最近的贺凉喻一个箭步就扑了过来,将大掌搁在她后脑勺上,阻隔了软绵绵的脑袋和坚硬的地面碰撞,然后焦急地拍了怕她的脸颊,无果之后,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
    沈知是眉头微微皱着,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着病床上那紧闭着眼睛,安静沉睡的小人。
    少女乌黑的长发铺在了白色的枕头上,衬得平时粉嫩的一张小脸更加地苍白。
    她轻叹了一口气,伸出纤指摸了摸她的脸颊,摇了摇头:“你爸不敢进来看你是对的,看到你这副模样,他的眼泪估计要把这房间给淹了。”
    想起那一脸焦灼懊悔在门外徘徊,却又瑟缩着脚步不肯进来的男人,她也是很无奈。
    “也怪我,要不是我大骂了他一顿,问他还要骗你到什么时候,他也不会一时受了刺激,没有任何缓冲就那样出现在你面前。”
    想了想,她又抿了抿唇:“不过不管怎么缓冲,对于你而言,都是一件震惊到不能置信的事情吧?”
    当时听到钱富说王一平欺负尤一的事情,她直接气得把手边的杯子都给砸碎了。
    “你看看你!就凭着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神棍的话,弄这些幺蛾子骗了一一这么多年,结果最后呢?你以为的伤她心的混小子反倒是保护着她的那个人,你这个爸爸……真的是……气死我了!”
    “还好一一没什么事情,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看看你要怎么办?!”
    当时她也是气得不行,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刺耳,钱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接了。
    她这才觉得有些害怕,怕自己说的话刺激到他什么了,做出些什么冲动的事情。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等她在家在公司都没找到他,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才接到了男人的电话,说他们在医院里。
    “其实说到底吧,我在其中没什么说话的资格,毕竟你爸爸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结婚之前,他就跟我说了这件事情,问我能接受不,当时我反问他说我可以接受啊,但你这个弥天大谎能够坚持多久不被戳破,一年?三年五载?等孩子懂事之后,她总会察觉出什么的。”
    她摸着小姑娘额前的头发,笑了笑:“没想到啊,爸爸傻,女儿也傻,居然也傻了这么多年。”
    她慢慢放缓了声音,像是在回忆什么:“大家都在说富得留尤这四个字就像一个暴发户的笑话,其实他们都没懂。你爸爸说你不足月出生,从小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细胳膊细腿,娇嫩得很,怎么都长不大,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
    风一阵一阵地从半敞的窗户吹了进来,穿过了鼓起的天蓝色窗帘,钻到床边,轻轻颤动了少女的眼睫。
    也吹红了床边女人的眼睛。
    “你知道不,你爸的发际线真不是年纪大了才往后缩的,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这样了,他说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心尖怕硌着了。就怕你长不大,刚好那个时候就有个神棍——”
    她顿了顿,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个神棍,跟你爸说你什么命薄如纸,什么富女不识穷滋味,会被混小子伤了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你爸病急乱投棍,居然也信了,刚好赶上村里的那块地到了手,他催着加急建好屋子之后,就急急忙忙搬了家。”
    “没想到啊,居然一住就住了这么多年。”
    女人拽着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到颈边的位置停住,仔细掖了掖之后,才站了起身。
    “富得留尤,钱富得以留住尤一,又有谁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辛酸的老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唯一寄托呢?”
    她哑着声音吐出最后一句话,像是单纯的感慨而已,声音很轻,在房间里飘然而散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房门再次被轻轻打开,脚步声从远及近,到了床边停住了。
    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掌掀开了被子,拉起女人软软的小手包在了手里。
    “还想装多久?”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带着一丝温柔。
    没有人回应他,只钟表的声音在墙上静静流淌,一秒,两秒,三秒。
    他低声笑了笑,俯下身子,薄唇凑到她的唇边,若即若离地碰触着,清冽又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你的衣服好像被汗沾湿了不少,我帮你换一件吧。”
    温热的手伸到她的锁骨旁,修长的手指搭上了最上边的一颗扣子,捏着慢慢地解。
    突然,一只小手“啪嗒”一下,重重地打上了他的手背。
    他垂着眼,弯唇看着床上的那小人眼睫轻轻颤了颤,几秒之后,慢慢掀开了眼皮。
    少女眼角微红,湿漉漉的圆眼漆黑,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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