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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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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平远侯夫人一头雾水。
    陆姳嫣然一笑,“当然是滴血验亲啊。祖母,我要当众验一验,六少夫人和姈姑娘,是不是亲生母女。”
    陆姈呻-吟一声,昏了过去。
    边氏浑身冒汗,惊骇到了极处,“三丫头你胡闹,胡闹什么……大哥,大嫂,难道你们就看着三丫头胡闹,也不管管她……”
    陆千奇飞跑过去扶住要栽倒的陆姈,脑海中一片混乱,“为什么六婶婶和姈儿要滴血验亲?到底为什么?”
    “姈儿你醒醒。”陆千奇看着昏晕不醒的陆姈,又是焦急,又是迷惘。
    陆姳调侃的道:“你方才声称无论如何都不许姈姑娘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姈姑娘是六少夫人的私生女,你还有没有本事留下她?”
    陆千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姈是谁家的女儿都好,他都能央求祖母替他把人留下。可是,如果陆姈真是边氏的私生女,陆姈的生父绿了他的六叔……那可就真的完了,不可能了……
    陆姳拿起一杯茶水泼到陆姈脸上,“醒醒,别装死。”
    陆姈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眸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自从知道她不是谢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便千百回的设想过她的身世,暗自猜测她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人。
    她当然希望她的亲生父母高贵文雅,抛弃她只是为形势所迫,但那显然是一个幻想。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出身高贵,怎能做出换孩子这种没品的事。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今天的所见所闻却让她濒临绝境。
    她的父亲可以是贩夫走卒,甚至可以是杀人犯,却唯独不能是绿了陆广满的人。如果她真是边氏的私生女,一定会被赶出平远侯府,再也回不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四妹妹才是六婶婶的亲生女儿。”陆姈努力挣扎。
    “你太孤陋寡闻了,没听说曾有女人生下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么。”陆姳嘲笑的道。
    平远侯夫人都听傻了。
    怪不得方才平远侯会吩咐所有的下人回避,这事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太丢人了啊。
    “什么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奇事!”边氏快被吓疯了,面无人色的叫道。
    谢夫人忍无可忍,狠狠抽了边氏一个耳光,“如果你真的从没听说过一黑一白的双胞胎,你应该迷惑茫然,而不是怕成这个样子!果然是你,趁我昏迷之时换掉孩子,害我们母女分离十五年!”
    “不是的,不是的……”边氏拼命摇头。
    “那你敢不敢滴血验亲啊。”陆姳冷笑着指指地上的水盆,“六少夫人,你如果问心无愧,那便验一验啊。你敢么?”
    第27章
    边氏眼珠乱转, 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陆姳笑吟吟的望着她。
    验血认亲什么的, 当然是没有科学道理的。如果真的把两个人的血滴在盆里,就算这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血液也可以相融。
    但是, 古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滴血认亲的说法早在三国时代就有了。可以说, 滴血认亲在古代就是最权威的亲子鉴定。
    古人不只有滴血认亲,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滴骨认亲。滴血认亲这个方法, 是双方都活着的时候采用的, 如果有一方死了,那要印证血脉的方法便是滴骨认亲, 也就是把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 如果血液渗入,则证明有血缘关系。
    古人迷信滴血认亲、滴骨认亲到什么地步呢?南朝梁的萧赞,母亲吴淑媛本是萧宝卷的宫人,萧宝卷被杀死后,在有孕的情况下得幸于萧衍。萧衍不知道萧赞是萧宝卷之子,封其为豫章王,很是宠爱。后来吴淑媛向萧赞吐露实情,萧赞为验证他的血统,先是暗中挖开萧宝卷, 取出遗骨,滴血相验;后来又杀死他的亲生儿子,也用同样的方法加以检验, 鲜血渗入骨骸,他终于相信了吴淑媛的话,相信他的亲生父亲是萧宝卷。
    杀死亲生儿子来滴骨认亲,是不是很愚昧、很恐怖?但古人真的相信这种亲子鉴定方法。
    陆姳相信,以边氏那有限的智慧,会和大多数古人一样迷信滴血验亲,心里有鬼,会本能的抗拒。
    也就是说,边氏一定不敢滴血认亲。
    陆姳要求滴血认亲,其实打的是心理战,逼边氏露出破绽。
    “验!”陆广沉将一把刀子掷在边氏面前。
    边氏恐惧到了极处,反倒有了绝境求生的勇气,蓦然昂起头,声音还是颤的,但话说得大义凛然,“三侄女,我做婶婶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又何苦如此逼迫于我?我知道,你贵为侯府千金,却流落在外十五年,受尽苦楚,你心里有气不知往何处撒,前几日和我有了些龃龉,便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你却不想想,侯爷、夫人在此,岂容你胡搅蛮缠?你休要以为我的夫君远在云中城,你便可以仗着父母溺爱,肆意侮辱于我……”
    “竟有脸提六郎。”平远侯脸色铁青。
    “竟有脸提我六叔。”陆千里愤愤不平,“你但凡有一丝一毫为我六叔着想,也不能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来!”
    边氏狠狠心肠,跪地起誓,“我边愔愔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丈夫之事,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陆姳小声问谢夫人,“娘,她的名字……”
    谢夫人道:“边氏闺名愔愔,嵇康《琴赋》中有‘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便是那两个字。”
    陆姳大感意外,“六少夫人,你这样的人,倒有个好名字。你安静和悦么?柔弱少语么?真配不上愔愔这两个字。六少夫人,陆姈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瞒也瞒不住了,你爽爽快快的说出来吧。”
    边氏面如金纸,“你休要含血喷人!”
    陆姈傻了一般,纤弱柔怯的低语,“三姑娘容不得我,祖父祖母也不疼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死,遂了三姑娘的心愿。”
    她伤心至极,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挣扎着跪爬过去,水葱般的手指在地上抓寻良久,方才握到了刀柄。
    “不要啊,姈儿不要。”陆千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姈,失声惨叫着,扑到陆姈身边,要夺去她手中的刀子。
    “二哥,你让我死吧。”陆姈凄凉的、酸楚的央求。
    陆千奇流泪摇头,“不,姈儿,不管是谁的女儿 ,当初你都是小小婴儿,你没错……”
    他一边劝着陆姈,一边央求陆广沉、谢夫人,“父亲,母亲,姈儿虽不是你们亲生的,却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对她就没有丝毫疼爱怜惜么?父亲,母亲,求你们了,停止吧,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陆广沉声音低沉有力,“不管你如何央求,陆姈的身世非查清楚不可。”
    谢夫人叹道:“奇儿你还不明白么?她的身世和你六婶有关,为了你六叔不被蒙在鼓里,必须真相大白。”
    陆千里沉着脸拉开陆千奇,“她的父亲是谁,本来无关紧要,但她生母若真是六少夫人,这事不能善了,懂不懂。”
    陆千奇绝望的双手抱头。
    他只是年轻狂妄了些,又不是真傻,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明白?陆姈如果真是边氏的私生女,后果不堪设想……平远侯府这样的勋贵府邸,怎容得边氏如此行径……可他实在不忍心见陆姈这样,这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明查,世上从没有同母异父双胞胎的异事。”耳中听得陆姈隐忍悲痛的哭泣声,陆千奇再也受不了了,大声的道。
    陆姳掰开他的手,指给他看地上的尸体,“看到没有,这位奚妈妈是静县人,当年客栈的仆妇。才到侯府两天,便被毒杀。如果陆姈的身世不是有重大污点,如果不是怕奚妈妈认出客栈另一名产妇,为什么有人会下这等毒手?你告诉我,可能会是什么原因。”
    “或许,或许奚妈妈另有仇人……”陆千奇脑中快速转着念头。
    “奚妈妈是静县人,客栈仆妇,这是她第一回 来京城,能有什么仇人?”陆姳反问。
    陆千奇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
    平远侯神色不善,“边氏若再不招认,送她见官。”
    边氏连声叫屈。
    陆姳道:“你不用喊冤,我让你心服口服。”
    命春七带上来两个丫环,“这两个人是专程拨来伺候奚妈妈的,你听听她们怎么说。”
    奚妈妈不是什么尊贵客人,拨来伺候的是两个三等丫头,一个叫谷雨,一个叫芒种,谷雨看着机灵些,芒种便老实得很。话都是谷雨说的,芒种在旁不停的点头。
    “……这位奚妈妈到了下处,房里的家俱挨个摸了一遍,眉花眼笑,只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奴婢知她是乡下人,没见过府里的好东西,并没敢笑话她,只尽心伺候。奚妈妈要在府里逛逛,奴婢和芒种便陪着她到花园里逛了逛,遇到府里的少夫人、姑娘,这奚妈妈也大着胆子过去搭讪,奴婢等怕她惹事,苦劝着她回去了。”
    “晚上奴婢给奚妈妈送茶水,见她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油灯挑得亮亮的,在灯下高高兴兴的吃点心,还说什么这回可来着了,要在府里发注大财,往后好回静县养老,奴婢便没敢打扰,把茶水又端回去了。”
    “第二天奚妈妈又要出去逛,还不许奴婢和芒种陪着,她人老固执,奴婢劝不住,却又不放心,便让芒种远远的跟着她。这奚妈妈倒没有冒犯少夫人、姑娘,只是在园子里和几个婆子丫环说了话,回来的时候拿了包点心,说是位看管花木的妈妈好心好意送给她的,谁知她吃过点心后不久,便……便死了……”
    谷雨开始簌簌发抖,芒种也啰啰嗦嗦。
    到底是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谈到死人,哪有不怕的。
    陆姳命谷雨、芒种把奚妈妈吃剩下的点心拿上来,“六少夫人,芒种离的远,奚妈妈和哪个婆子说的话,她没有看清楚。这包点心的布又太过平常,没有一点特征。奚妈妈毒发之后,如果报了官,让官府来查案,大概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就是这两个丫头吧。至于你,官府不会怀疑到的。”
    谷雨和芒种吓得搂在一起抖似筛糠,看向边氏的目光却满是仇恨。
    没错,奚妈妈忽然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俩。如果是不明内情的官员负责查案,第一个要锁起来的就是无辜的她们了。
    小欢喜不知什么时候已跳到了平远侯怀里,平远侯抱着小猫咪,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不禁暗暗摇头。
    三丫头聪明伶俐,不过还是年轻太小,太嫩了些,如此主动的便给边氏交了底。
    既然有丫头暗中跟随,看到奚妈妈和婆子丫环说话,便是真的没看清是谁,诈她一诈又何妨。
    陆广沉也看不懂,悄声问谢夫人,“呦呦这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一脸纵容,“呦呦必有她的道理。夫君,我已经答应过呦呦,由她来审问,我尽量少说话。”
    陆广沉忙道:“我也答应过女儿了。”
    夫妻俩低声笑了笑,心中均感温馨。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以为陆姈是亲生女儿的时候,他们对陆姈可没有这样的溺爱纵容。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一见陆姳便觉亲切。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陆姈从小跟着平远侯夫人长大,和父母并不亲密,久而久之,父母对陆姈也便生疏了。
    陆姳的话语很有魔力,边氏听了,精神一振。
    不光边氏,就连陆姈、陆千奇也燃起新的希望,眼中有了亮光。
    边氏挺直腰身,“三侄女,说来说去,你没有证据,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这出了人命,理应报案,到了官府,也由得你如此胡闹不成?”
    陆姳将奚姑妈吃剩下的、带毒的点心缓缓包好,似笑非笑,“你以为如此这般,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么?六少夫人,你的母亲边太夫人出自龙城风氏,风家有一个非常奇特的传统,我曾听府里的姐妹们闲谈之时当作奇闻逸事讲过,我便记住了……”
    边氏踉跄后退,脸上没了血色。
    陆姳一步一步逼近,“风家的传统,每逢有女儿出嫁,临出阁前母亲会秘密赠送她三剂秘药,这三剂秘密毒性很强,母亲会吩咐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但若生命受到威胁,也不能坐以待毙。六少夫人,你从你母亲那里也得到了三剂秘药,而且已经用掉了两剂,对不对?”
    “什么秘药,我不知道。”边氏不由自主的后退,语气生硬,拼命挣扎。
    陆姳不慌不忙,像猫在逗弄老鼠,“据我所知,边太夫人不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还有两个姐姐,对吧?如果你有秘药,那你两个姐姐应该也有,她们身上可能也背着人命。如果平远侯府向边家问责,你猜边太夫人是会实话实说呢,还是不顾一切的替你隐瞒?你要弄弄清楚,你母亲不光有另外两个女儿,还有儿子、孙子等十几人,她会不会为了你,冒险欺骗陆家。”
    边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姳蹲下身子,饶有趣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平远侯府迟早会查清楚,边太夫人如果隐瞒真相,便是和陆家结仇,到时边家每个人都成了平远侯府的敌人,你确定边太夫人会保你?就算边太夫人会保你,你两个姐姐家里也不会坚如铁桶,总有破绽可寻,你说对么?”
    边氏目光呆滞,“你,你简直可怕……”
    陆姳嗤之以鼻,“少来,你一个拿私生女换掉夫家大嫂千金小姐的人不可怕,我一个受害者倒可怕了?”
    边氏就近抱着桌子腿儿,努力蜷缩着身子,好像想躲到桌子里似的,“你冤枉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陆姳道:“你以为你宁死不说出陆姈的生父,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真可笑,查查你婚前曾和什么人议过亲事,查查成嘉三年年初你的行踪,那个人究竟是谁,不就水落石出了?”
    边氏两眼发直的瞪了陆姳半晌,忽然拼死抢过陆姳手中的布包,手忙脚乱的打开,抓起有毒的点心便往嘴里放。
    “想死?哪有这般容易!”陆千里眼疾手快,一脚将边氏手中的点心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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