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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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几分钟后——
    加尔文花了一点儿力气将“维吉利”的身体从浴室里拖出来,在解开手铐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因为过度的紧张而起了鸡皮疙瘩。他提防着“维吉利”可能对他发起的攻击,但现实是“维吉利”的身体始终保持着昏迷的状态,他沉得就像是一具尸体。
    加尔文拎着“维吉利”的后领费力地将他拖往客厅,狭窄的浴室自然拥有一扇狭窄的门,“维吉利”垂着的头猛地撞到了门框,加尔文换了一个方向,然而对方再一次地撞到了门槛……每当加尔文听到那沉重的闷响都会条件反射地感到胃部一阵抽紧。他几乎忍不住对着这具活着的“尸体”道歉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维吉利”的那只手忽然举了起来,“芙格”细长的手指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加尔文脸色铁青地看着它。
    大概是在说没有关系——前任的天使粗糙地猜测着。
    然后加尔文气喘吁吁地拖着“维吉利”的身体,将他扔到了墙角。(直到这个时候加尔文才真正地意识到“维吉利”与他体格上的巨大差异,毕竟在之前那名公子哥表现出来的状态太过于柔弱,以至于会让人在不自觉中忽视掉他那超出常人水平的个头)。
    “维吉利”依然没有醒。
    他的头歪向一边耷拉在肩膀上,加尔文这一次站得离他稍微远了一点。
    一些新鲜的伤口出现在了“维吉利”英俊的脸颊上,他的额头上多了两块细长条状的淤青,脸颊上有擦伤,或许是因为之前撞击的缘故,鼻血滴滴答答地从他的鼻孔中涌出来,浸透了他胸前的衬衣。
    不得不说“维吉利”现在看起来有一种让人感到心酸的狼狈,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个伤痕累累的大个子瘫软在墙角的状况让整个场面看上去更像是一场凶杀案。
    加尔文强迫自己不去看“维吉利”的脸。
    他冷酷地板着脸,用指尖捻着一张便条纸的一角递给了“维吉利”那只自称为“芙格”的手。
    【你知道“多重人格障碍”吗?】
    加尔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我只知道《第九号房间》。”
    他说出了一个恐怖电影的名字,借着模糊的记忆,加尔文隐约记得那是一个人忽然变成了许多其他人最后一路虐杀出场的所有人的故事,而加尔文对这部电影的唯一鲜明印象就是女主角的胸是假的,看上去手感异常恐怖(他刻薄地觉得女主角的胸大概就是这部电影被归类于恐怖电影的缘故。)
    “芙格”的手指那张白纸上轻轻地拂了一下。
    加尔文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他终觉得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什么人的一声轻笑。
    【那是一部想法不错但是品味堪忧的电影,女主角的胸简直就是惨剧,不过让人感到悲哀的是……我不得不说,我和这具身体里的其他灵魂,便是多重人格障碍的一种表现。】
    “芙格”握着笔,笔尖在纸张上轻轻地敲了敲。
    【就像是那部电影里一样。】
    “……”
    加尔文沉默地看着那张纸上的话,他面无表情,然后在心中拼命地会想着那部电影的情节——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大概会更加认真地对待那部烂到极点的电影吧。
    当然,加尔文是绝对不会在“芙格”面前展露出自己茫然的状况的。
    他挤出了一个冷笑——冰冷而淡漠的那种。
    “你是说你其实是某个灵魂什么的?跟我知道的那个维吉利并不是一个灵魂?”
    【并不是灵魂——实际上我只是一个被分离出来的人格,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主人格在自我身份识别障碍中分裂出来的一个具象化的障碍表现……】
    这一次加尔文的视线落在纸面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他大概分辨出了这句话的前半部分,但是接下来“芙格”写得那一大串专业术语只是让他感到了一些头晕。
    【我是“芙格”,你知道的那个笨蛋是“维吉利”,他是一个天真的艺术家。而被你揍了一顿并且失去意识的这一位,你可以叫他“希斯图”。】
    “芙格”像是在写大学毕业论文一样唰唰地写着,作为一只手,它俨然有些感觉迟钝,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加尔文的头晕眼花。
    【我很抱歉我们的出现吓到了你,但是请相信我,我们并不希望这样。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实际上我觉得维吉利对你相当地着迷,忘了说,他是我们所有人格里最接近主人格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你的感觉辐射到了其他人格身上,再加上从很久之前开始,希斯图相当地喜欢你,所以他才会特意为你做菜——忘了说,他是一个罗马尼亚籍的男性保姆。最后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一名普通的医生,英国人,外号是“雾男”。】
    跟之前相比,“芙格”现在的笔迹逐渐变得轻松和活泼,字母之间的联系开始变得松散,几乎是在无形中,“芙格”用自己的字迹营造出了一种宽松的气氛。至少加尔文现在看上去是真的放松了很多。
    “等等?”加尔文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警惕地看着“芙格”,“在遇到维吉利之前……那一锅牛肉,是希斯图炖的对吗?你们早就已经知道我了?”
    如果加尔文是一只动物的话,现在的他大概已经蓬起了全部的毛发并且立起尾巴。他落在“芙格”身上的视线再一次的变得严厉和尖锐。
    【是的,我们早就已经见过你……】
    “芙格”的字迹变得略微有些迟疑。
    加尔文沉默地眯起了眼睛,他的拳头在大腿的两侧开始攒紧。
    他不会忘记维吉利这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在之前见到过他的话。
    他几乎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弄晕一只手,一只所谓的拥有自己独立人格的手……然后他看到了芙格接下来写的那行字。
    【一个星期前,你在自由小巷里救了希斯图。】
    加尔文冷笑了一声。
    “哦?自由小巷我怎么不记得我在那个时候有救过任何……”
    忽然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没错,一个星期前他确实路过了自由小巷——那是一条污水横流,满是男人尿骚味道的狭窄过道。
    夜已经很深了,没有路灯,从巷子口有斜斜的黄色光线射进来。加尔文在那一天的心情并不好,他因为霍尔顿医生的过世而精疲力尽,内心充满了几乎快要爆炸的痛苦。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听到了小巷的一头,有拳头落在人体身上沉重的响声,几个醉汉正在围殴某个人——后者蜷缩着身体锁在墙根的缝隙里。
    就像是之前已经说过的,这是一条狭小的巷子,这也就意味着正在对其他人施加暴力的几个人成功地挡到了加尔文的路。
    理所当然地,加尔文解决掉了那些障碍物。
    在拖着步子走向出口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谢谢。”
    加尔文感到自己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好吧,仔细回想的话……似乎那一声“谢谢”后面还有别的话……
    “我会报答你的。”
    ……
    第36章
    “……那个人是你?”
    加尔文干涩地问道。
    “芙格” 的手指在空中晃动了一下。
    【是我……】
    【是我们。我们都在那里。】
    它写道。
    加尔文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停留在了“我们”这个单词上,他看着那张纸的模样就好像那行字里头隐藏着一个幽灵,毛骨悚然的感觉宛若一条冰冷的蛇缓慢地爬过他的背脊。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然想来一点酒——也许酒精能告诉他这场荒诞的噩梦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不关心这究竟是你的什么无聊玩笑还是你真的就他妈是个精神变态者,”加尔文开口说道,“我也不关心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最好不要对我打什么主意,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惹怒我的下场——事实上这个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敲掉你的牙再把扔到红胡子的游乐场去。”
    “芙格”安静地停留在“维吉利”身体的一侧,加尔文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威胁,后者在这一刻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对那个孩子出手。
    加尔文的声音像是冻得很结实的冰块一样落了下来。
    【孩子?】
    芙格写道,手指在纸面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如果你说的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我可以坦诚地代表这个身体里的所有人表示那种可怕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与我们有关。从早上到中午这个身体里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格都是希斯图,然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保姆,性格羞涩,而最重要的是,他今天为你准备的意大利炖菜需要精心的烹饪,整整三个小时他都在灶台的旁边。抱歉,请问你能再给我一张纸吗?】
    在纸张的最下面,“芙格”用细小的字迹礼貌地恳求道。
    然而正是这种古怪的礼貌让加尔文感到焦躁不安。
    恐惧和烦躁还有某种应该被称之为危机感的东西在加尔文的胸口酿成了辛辣的毒汁。
    “你只是在耍花招而已。”
    加尔文猛地朝着那个家伙冲了过去,他的手指对准了男人肘关节的韧带的部位。加尔文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他想要知道如果他真的拧断这个怪异男人的手臂,那个所谓的“芙格”是否还会出现。
    加尔文伸出手卡住了“维吉利”肘部,毫不留情地将其拧向另一半,“芙格”紧握着笔尖在纸上划出了深刻地划痕。
    “嘶——”笔尖划破了那张纸,发出了非常细微的声音,但是加尔文却终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声音。
    “咔嚓”……
    一晃神之间,加尔文的耳边传来了人体关节错位发出的脆响。
    那自称是“芙格”的人格所占据的那只手被加尔文以粗暴的方式拧到了一边。
    笔从“芙格”的掌心中跌落在了地上,而“维吉利”的整个身体骤然颤抖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含糊而不成调子的细微呻吟。
    加尔文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那个低垂着头晕厥过去的男人额头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他俨然被痛苦袭击了,脸色变得惨白,呼吸急促到了极点。
    但是自始至终,他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像是加尔文期待的那样跳起来对他发出攻击或者放弃那匪夷所思的伪装直接逃走。
    他就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在加尔文的手下无力地痉挛,发出细微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
    加尔文看着这样的“维吉利”,他觉得自己的双脚都站在了冷水之中。
    “该死。”
    他喃喃地说道。
    犹豫了一下之后,加尔文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维吉利”的眼皮,他观察者后者的眼球,并不情愿地确认了“维吉利”确实是在昏迷中。
    而在这一刻,这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毫无疑问地激起了加尔文内心中久违的罪恶感。
    “去他妈的……”
    加尔文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你还在这里吗?”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加尔文干巴巴地开口,“芙格?”
    ……
    ……
    ……
    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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