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光在你这里，我才能放心的离开。”颜幼彬终于开口说话。
    “如果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留下来就好了。”他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却喑哑得可怜。
    颜幼彬当做不知道，干脆的拒绝道：“不行，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会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是不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怀疑自己所谓的离开是不是只是一个幌子。
    怀疑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放下他，还是当真只是说着玩的。
    这些都不是她所愿。
    她耽搁时今生太久，又怎么可以害他一直孤独下去。
    “我也可以帮你做到。”无论是上天下地，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去替你做到，只要你还愿意用到我。
    时今生的喜欢太卑微，又太灼目。
    “不用了。”颜幼彬只能选择偏过头，忽略他。
    长痛不如短痛，决定了离开，又何必害他多想。
    她躲闪的眼神时今生自然看得到，不仅仅是看得到，也是看得懂。
    她眼里的东西叫疏离。
    那样可怕的疏离竟然会有一天出现在她的眼里，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时今生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了。
    颜幼彬想把他推开，并不是说着玩的。
    “我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我不可能永远都依靠你。”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化不开的忧伤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多只能证明，她想看开，也想要让他看开。
    固执己见并不会有什么用处，是……真的。
    时今生声音有些寂寥，低低的笑了一声：“可是你没有办法阻止我想要陪在你身边的想法啊，还是说，你连这个想法都不满足我？”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颜幼彬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声音闷窒，有如夏夜里，京城中的风，还带着热气，让人窒息的热气。
    星星出来了，凭着星光仍然可以看见树影斑驳，地面上都是水光一般的荡漾。
    颜幼彬声线微微有些起伏，就如同地面上像是水光一样荡漾的树影：“竟然你决定了，那我也没有说不的理由，但是，今生哥哥，我想跟你说一句，有的时候，不防回头看一看。”看看身后是不是有什么风景被你遗漏了。
    时今生如果会听劝，那他就不叫时今生。颜幼彬的话并没有造成他内心的震撼，他依旧是那么固执。
    她早就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没有交际的时候还好，一旦交际了，又要让他如何去看开。
    时今生的劫，颜幼彬的劫，两个人的劫，纠缠一起，一生，两世……却仍是无法在一起的。
    像是早有注定。
    时今生打着哈哈：“怎么可能会不回头看看，但是就算是回头了，那风景也不如我现在看到那般美。”他意有所指，颜幼彬选择了刻意忽略。
    “怎么会，哪里有什么绝对，我觉得，你应该是没注意去看。”
    时今生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往后看一下？”
    颜幼彬苦笑，她的今生哥哥果然是钻了牛角尖：“可我已经不需要往后看了啊，我的幸福已经紧紧的握在可我的掌心，再也不用往后看，就算是往后看，也不会有比我手中幸福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如同平地惊雷，时今生的手颤抖了两下，雪白的长发颤颤悠悠的在这西南寂寥的夜风中飞起。
    同样的颤颤悠悠，看起来让人心悸得很。
    “真的是这样的吗？”声音比之前还要多少很多的寂寥。
    比这深夜的冷意还要严重上几分。
    颜幼彬眼睁睁的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在渐渐的熄灭，狠狠的咬牙，给了他最后的一击：“是的，就是这样的，我爱我相公，我想要一辈子陪着他。”
    时今生的手狠狠一抖，不小心将桌子上的茶杯碰翻，颜幼彬看他失态，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只能选择这样绝情，这样，对她们两个人都好。
    既然没有可能，为什么要耽搁她。
    颜幼彬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有良心的一种。
    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现在认为的这种最有良心的做法，偏偏就是时今生所不需要的，最不需要的一种。
    他宁愿她一直当做不知道，也不要她这么残忍的拒绝。
    心里的火焰好像被狂风吹着，一抖又一抖，好像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可是突然间，他却笑了，笑容单纯，好像遭到拒绝的不是他一样，他声音纯净，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一样，如果他头上白发至今是黑色的话，颜幼彬也许会以为，他们回到了她成人礼的那天晚上。
    一样的没有月亮，只有星光，她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外面的一个人，那个人告诉她外面的世界一样的精彩。
    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平静的放在桌子上，问她：“那你会出去吗？”
    灵石一族并没有什么严苛的族规，甚至许多隐士家族所必须遵守的规则，在他们这一族相当于无物。
    圣女更是高高在上的巅峰，只要是圣女的要求，没有一个人会拒绝，所以只要是她想要出去，灵石一族的大门就会为他敞开。
    她那个时候太高兴，都没有发现他脸上平静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那个时候，他应该就是现在的表情吧。
    也许是的。
    就用这种看似平静的眼光，一个人承受着他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而她，就是这一切痛苦得根源，他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她而造成的。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以往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甚至因为这个族中最出色的男子的看重而沾沾自喜，觉得理所应当，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满满的不应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现在也应该成婚生子，有一个最美好不过的家。
    只是因为她，这种种的可能都不复存在。
    她内疚，所以只能一遍遍把他推开，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再次忽略了他的感受，生生的将他的伤口撕开，让他再次品尝揪心裂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