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累极了，聂凌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才恍然转醒。
    他是被立在外面电线杆上的鸟唧啾吵醒的。
    天色雾蒙蒙的，能见度并不高，寒凉的空气从窗外一波一波顺着破碎的窗户涌进来。
    聂凌峰刚醒来有片刻的愣怔，伸手下意识往身侧摸去，空空如也。稍显迟钝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
    聂凌峰一骨碌翻坐起身，环视了一圈，“卧室”里面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他翻身下了床，肩膀上的伤口经过一夜的沉淀似乎越来越疼了，聂凌峰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飞快地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没有人。
    他来到门口，拉了一下门，竟然没拉开。
    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是谁不言而喻。
    顾娅珊，这女人跑哪去了？！
    聂凌峰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个彻底。他手下用了力气，生锈的黄铜锁锁着的门竟然在他手底下显得不堪一击，应声而开。
    聂凌峰眼神冷冽，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顺着昨晚上来的楼梯，他脚下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很快到了昨晚进来时那个黑乎乎的门洞，聂凌峰脚下未停冲了出去，一头扎进雨幕里。
    左右看了看，身形忽然一凝。
    脸上紧张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很快被怒火取代。
    顾娅珊也没想到会在楼下看到他。
    她脸上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块黑乎乎的破围巾，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几缕头发从破围巾里露出来垂在眼前，配合身上那件有些脏的裙子，看起来真像是贫民窟里的原住民。
    她用围巾包着的身前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一只手在里面抱着什么。
    聂凌峰上前一把攥住顾娅珊的手腕，细雨很快打湿了他发丝和肩上的衣服，他凝声问，“跑哪去了？！”
    手腕上那只手有些用力，攥得她有些疼，顾娅珊下意识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之后，索性用那只手推着聂凌峰的身体进了门洞里。
    “你不想活了？”顾娅珊语气有些不好，大概是淋雨淋得多了，她声音略显沙哑，“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是不是？”
    眼睫一颤，聂凌峰这才发现受伤的半侧肩膀又痒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淋了雨淋湿了。
    他脸上怒火稍歇，神色有些不自然，“我醒来发现你不在……”
    “然后跑出来找我？”顾娅珊直勾勾盯着他，轻笑了一声，却没有温度，“聂凌峰，我是小孩子吗，没事我难道还会离家出走不成？”
    “你是不是忘了你昨晚发烧差点烧成傻子？”
    哪有那么严重？
    聂凌峰想说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这么废物，可看着顾娅珊眼底的冷漠，明显是在因为自己的行为生气。
    莫名的，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没事。”中气十足的吼声变成了略显心虚的三个字，聂凌峰追问，“你去哪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视线下移，聂凌峰就说怎么感觉顾娅珊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变矮了，现在看来，她脚上的高跟鞋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充满了廉价感的塑料拖鞋。
    雪白的小脚躲在里面，能看到脚背上青色的血管。
    顾娅珊昨晚的气似乎还没顺，闻言甩开聂凌峰的手，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甩下一句，“不这样怎么出去，穿之前那身我是嫌自己还不够显眼吗？”
    明明一开始气的要死，决定找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之后要给她好看的是聂凌峰。
    可见面之后，形势好像完全不受控制的倒转了过来。
    聂凌峰快走两部追上顾娅珊的脚步，正好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他倏地伸手从后面单手圈住顾娅珊。
    温热的手心紧贴在小腹处，冰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
    顾娅珊被迫停下，耳边传来聂凌峰的声音，“醒来没看到你。”
    所以着急，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也忘了这样盲目跑出去未必能找得到人。
    “我给你留消息了。”顾娅珊一把拍开聂凌峰的手，转身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没看到。”
    她转过身的时候，很好的藏起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以至于聂凌峰并没有看到。
    至于她说的什么墙上留下的消息，聂凌峰就更没注意了。
    顾娅珊看他表情就知道聂凌峰肯定没看到，这到底当时是着急成了什么样子？
    心头蓦地一软，顾娅珊垂下眸子，伸手扯过聂凌峰的衣服，“还傻站着是嫌别人没发现你吗？”
    她说话的语气恶狠狠地，勾着聂凌峰的手却没怎么用力，明显是担心一不小心碰到聂凌峰的伤口。
    唇角微挑，聂凌峰反手握住顾娅珊的手，将她冰凉得小手包进手心，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冰？”
    顾娅珊没说话，却也没甩开聂凌峰。
    一路到了休息的房间，顾娅珊站在门口看着被包里破坏的门锁，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反正这门也够破的，有门没门区别不大。
    她锁门的时候只想着万一有人上来发现里面人事不知的聂凌峰会有麻烦。
    本来按照她的想法，这门锁也是要报废的。毕竟她可没有聂凌峰的好技术。
    将门虚掩上，顾娅珊示意聂凌峰乖乖在床上坐着，然后一层一层把那个看起来破旧脏污的围巾卸下。
    围巾下面的脸雪白精致，只是眼下有一层难以掩饰的疲惫。随着她的动作，掩藏在宽大围巾下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纸袋，一直被顾娅珊藏在围巾下面单手抱着。
    顾娅珊打开纸袋的，递到聂凌峰面前。
    面包被烘培之后的焦香和甜腻在小小的空间迅速攥取了身上每一根神经，被一直刻意忽略的饥饿感不受控制的操控了理智。
    聂凌峰却没动，目光下移落在顾娅珊的脚上，抬抬头盯着顾娅珊，“你用鞋子换的？”
    顾娅珊淡淡瞧着他，“鞋是你买的没错，可现在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