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顾娅珊和同她站在一处的张小阳，神色惊疑不定。
    因为就在一天前，他从张小阳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神情。
    不过彼时，他是想要将安安从张小阳身边带走，当时张小阳的神情和现在顾娅珊脸上的如出一辙。
    覃正民一时间在顾娅珊的目光下竟然有些张不开嘴。
    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是这个女人自己自不量力试图带着孩子逃走，这才摔断了腿。
    他想把安安从她身边带走，她不同意还撒泼，这才让佣人动了手。
    这女人老实一点，不就没这么些事了吗？
    见覃正民不说话，顾娅珊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扑上去一把揪住覃正民的领口，“你做什么了？”
    这一下吓坏了众人，聂凌峰反应最快，上来从后面抱住顾娅珊，“别激动，冷静一下。”
    他担心的是顾娅珊的身体，覃二少担心的是覃正民，看着顾娅珊变了脸色，“聂夫人，有话好说！”
    好说，怎么说？
    顾娅珊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
    她甚至不敢细看张小阳，不敢想象她短短几天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还没来得及补偿，就又被人欺负了。
    周遭所有人的声音都变成了背景。
    顾娅珊捏着覃正民的领口的手指不断用力，指关节泛白。
    终于，在理智全无之前，顾娅珊一把甩开手底下头发已经半白的男人。
    覃正民中等身材，顾娅珊穿着高跟鞋比他还高半个头，暴怒之下，她直接将覃正民推到了地上。
    松开手的瞬间，她浑身虚脱，脱力般靠在聂凌峰怀里。
    聂凌峰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他扫了易子昂一眼，易子昂立刻很有眼色的带着张小阳母子上车。
    聂凌峰一把抱起顾娅珊，经过覃二少和覃正民身边的时候，冷冷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顾娅珊亲眼看着张小阳母子上了车，这才彻底软在聂凌峰怀里。
    聂凌峰的冷静在看到顾娅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后灰飞烟灭。
    一上车，他就喝道，“开车，去医院。”
    易子昂、张小阳连带着愣愣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安都惊讶的抬起头去看聂凌峰。
    司机不敢耽搁，脚下油门踩到了底，生怕晚了一分钟。
    “顾总，顾总怎么了？”张小阳蜷缩着车上的座位上，她身上哪哪儿都疼，却坚持挣扎着爬起来去看顾娅珊的情况。
    顾娅珊了无生气的躺在聂凌峰怀里。
    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一样站在那里，将她护在身后，对着覃正民那样的老人也毫不手软。
    自责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在顾娅珊身上，张小阳已经第无数次感觉到了。
    聂凌峰不理她，她就问易子昂。
    可关键是易子昂也不清楚，到最后，看着顾娅珊的模样，张小阳说话的时候带上了哭腔。
    可全车除了聂凌峰，大概没有人知道顾娅珊是什么情况，偏偏聂凌峰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医院，聂凌峰抱着顾娅珊去了早就预约好的科室，张小阳想要跟去，半路却被易子昂拦住。
    “您可快省省吧，赶紧让医生看看你是什么情况，可别最后落个终身残疾什么的，你 岂不是要气死嫂子。”
    张小阳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可是顾总……”
    “你跟去有用吗？”易子昂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跟去嫂子就能立马好了？还是你跟去总裁就能不生气了？他看到你只会更闹心。”
    他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着张小阳去了外科。
    张小阳身上多处淤青，医生看的眉心紧皱，看看孩子又看看易子昂，叹了口气，感慨现在世风日下啊。
    易子昂过了好几分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医生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是？您看看我，又摇摇头叹气说什么世风日下，好家伙，你是觉得我是个家暴男是咋滴？
    好在张小阳看起来最严重的脚伤反倒只是普通的扭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相比之下，顾娅珊那边的情况就复杂多了。
    她本就是手术之后没好好修养就舟车劳顿，情绪激动下更是让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各种植皮手术后的并发症袭来，光是发烧就烧了整整一天。
    张小阳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收到顾娅珊暂时脱离危险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和站在病房门口的聂凌峰撞了个正着。
    他一夜没睡，眼底满是红血丝。看到张小阳，聂凌峰眼神有些冷，让张小阳原地打了个哆嗦。
    “聂总，我来看看顾总。”
    张小阳目光落在病房处，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聂凌峰低头点燃了一支香烟，这还是张小阳第一次见他抽烟，平时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男人突然就踱上了一点颓丧感。
    “她还没醒。”他嗓音沉沉，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烟雾缭绕下，面容变得有些模糊，“你晚些时候再来。”
    医院不允许吸烟，但是想必这时候也没有人来追究聂凌峰。
    张小阳鼻端闻着那略有些呛的味道，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聂总，我就不来了。”
    聂凌峰抬起头来看她，眼底带着疑惑。
    张小阳眼眶霎时间红了，“聂总，我，我给顾总添了太多麻烦，我知道我这么做挺没良心的。但是，我真的不想让顾总再为我费心了。我没钱，也没什么能帮顾总的，但是我会一辈子记得顾总的恩情，只要她有需要，我这辈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没脸去见顾娅珊。
    更加不想去面对因为自己而变得脆弱的那个顾娅珊。
    她配吗？
    她觉得自己不配！
    聂凌峰的目光却再张小阳这番话之下一寸寸冷了下来。
    “你说不想再看到她？”聂凌峰冷冷反问。
    张小阳摇头，“不是，我，我只是愧疚，我不希望顾总再因为我深陷危险了。”
    “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