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是很重要，但是牛不喝水你硬按头也不怎么道德呢。”尹灵轻笑。她悠然走在傍晚寂静的小路上，在薄雪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于萌萌急了，认为尹灵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许然他妈妈、还有他全家，就只有我能搞定。我有十二年的时间让他全家认可我，你有什么？许然他一抬手我就知道是要拿杯还是拿笔，许然他妈妈一张嘴我都知道是渴了还是饿了！这些你都知道么？许然他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会看上你的！你只能给许然带来无尽的麻烦！”
    于萌萌念叨了那么多，最后尹灵只用一句话反击，“我是什么都不好，可即便是这样，我偏偏就把你给搞定了啊，所以你来骚扰我没有用的。”
    于萌萌在那边发出无意义的吼叫声。尹灵说道，“你真是个令我失望的女主角，我竟然还对你有所期待。”
    她的说话声和叫声重叠在一起，于萌萌不会听见的。那边叫完了继续威胁她，“好啊，你不听我的没关系，过几天我出院了会再去找你们的。许然永远都离不开我——”
    她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有人呵止着什么，叫于萌萌从窗户上下来，大概是护工医生听见她的狂躁跑过来安抚吧。
    尹灵默默挂了电话，“我本来不想搭理你，但是你自己硬找麻烦，那就怪不得我了。”
    于萌萌越是缠着她不放，尹灵就越是有办法让于萌萌抓狂。精神病院可是个好地方，没病也得染点病呢~
    现在尹灵大概知道了尹小玲精神不正常的源头了。
    尹小玲被马家航折磨、被福利院的人猥亵，都是发病原因，但是她在遇见许然以后曾经有过好转。
    但是因为于萌萌，尹小玲的情况失控了。
    于萌萌很病态的针对每一个觊觎许然的人，哪怕尹小玲不说，但她从眼眸里溢出的爱意全都于萌萌全都捕捉到了呢。
    尹灵站在路灯下闭目回想，那时候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她想起来原主记不清的故事了——
    于萌萌会亲密的给尹小玲擦手擦脸，偷偷的笑着告诉她许然有多瞧不起她。
    于萌萌总是趁着许然不在过来和尹小玲倾诉心事，说起自己臆想的两人床事。
    于萌萌劝尹小玲接受命运的安排，让她试着接受猥亵她的护工，并说这也是许然的意思……
    让一个健康的人患病很难，但是让一个患病的人恶化就很简单了。
    于萌萌摧毁着尹小玲的世界，让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彻底疯下去。现在尹灵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但被摧毁的人变成了于萌萌。
    可于萌萌总归是比尹小玲更幸运的，她从始至终被家人呵护着，还享受到了许然忍辱负重的六年。
    尹灵忽然想到许然给她留的电话号码，立刻打过去试试。电话响了几声后，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接通了，“你好，哪位。”
    这应该是许然的妈妈吧，尹灵礼貌回答，“阿姨你好，我找许然。”
    对方又问，“你是谁？”
    尹灵有些怀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她又解释，“我是许然的同学。”
    “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么？”
    尹灵也就迟疑了一秒用来想借口，但这一秒已经打破了许妈妈的底线，她的语气变得很不客气，“你快说实话！你找我儿子是想做什么？”
    对方如此蛮横，尹灵说不出我只是找他随便聊聊这种理由，“阿姨我真是他的同学。我假期在打工碰到一些问题，想请教许然学长。”
    尹灵失策了，她更激发了许妈妈的怀疑，“那你怎么有我家的电话号的？许然以前没给人留过电话——”
    就在尹灵琢磨着反正对方不认识自己，要不要挂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许然过来抢电话的声音。
    “是不是找我的？”
    “哎呀我问问怎么回事啊，要不我不放心你。”
    “你直接给我吧，我自己说。”
    “妈妈得问问清楚啊，你们什么关系，万一是骗子呢。”
    “但你得先让我接电话我才能知道是谁呀。”
    听着那边奇葩的对话声，尹灵知道了于萌萌的底气来自哪里、许然那天说过的做不到伤害他们指的又是谁。
    这可真是头疼，尹灵多擅长攻击生死仇敌，可这样慈爱的对手还没碰到过呢……
    他可真可怜，每一步都被控制，但也真无能，二十来岁的人了居然挣脱不开襁褓的外壳。
    过一会儿许然终于拿到了电话，他上来小心翼翼的问，“是你么。”
    那边还隐约传来许妈妈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念叨儿子是不是交友不慎。尹灵应了一声，“是我。”
    许然笑了，“我以为你忙得没空找我。”
    “不太忙，给一个小姑娘补课。”
    “当老师很适合你。”
    “这边在下雪。”
    “我这里也是……”
    他们随便聊着无聊的事，许然就感觉很幸福。他想靠近她，想立刻赶过去陪她一同过年。许然攀上沙发，蜷着腿窝在单人位，和她说着笑着。他不敢说的很“露骨”，就只和她聊学校、聊那个城市、聊这个冬天。
    真的好喜欢尹灵啊，许然每次一见着她，就像是等待了无数的时光有了着落。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只要遇见了就发狂的喜欢，在那之前见到的人都湮灭下去没了光芒。
    尹灵看着霓虹灯说道，“这条街上开了一家游戏厅，你要是在这就好了，我带你去打游戏。”
    “我也想去。”许然愈发温柔下来，原来她也希望见到自己。
    “你打过游戏么？”
    “没有，从来没有。”
    “你回来了我教你。”
    “嗯。”
    挂断之前，尹灵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手机号。她希望以后是许然打过来，她不想再被许妈妈盘问了。许然意犹未尽，但是座机毕竟在客厅里，他道了晚安就挂了。
    聊完之后他才发现，许妈妈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他身边。那保养不当已经带有褶皱的嘴唇向下弯出不悦的弧度。严肃的就像是站在教室后门的班主任一样，而许然就是毫无察觉的在自习课开小差的那个。
    许然愣住了，惊愕的看着自己妈妈不动弹。
    许人杰过来推推老婆的肩膀，“你看你又这么严肃，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几天。”
    许然立马起身道，“我进屋看书去了。”
    许妈妈严厉的叫住他，“你先别走，你好好跟我说，你和那个女孩子什么关系啊。她怎么就把电话打到咱们家来了！”
    许人杰认为她有点小题大做，“不就一个电话么，电话就是让人打的。”
    许然也解释，“号码是我给她留的，我让她多找我说说话，每天自己在家没意思。”
    “你就不知道找你妈说说话么？至于让外人打过来么？”许妈妈转头跟许人杰念叨，“你看见然然刚刚那个语调那个神情没有，哎呀都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有问题啊——”
    许然反问，“那是我喜欢女同学，我和她说话会笑难道不正常么？”
    许妈妈惊讶的张大嘴，指着他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许人杰倒是有点高兴，“这样啊，女孩子家里怎么样啊？爸妈是干什么的？”
    许然道，“她是孤儿，就自己一个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人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没父母就没了帮衬，但是这样她就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那也挺好呢。”
    父子两个和颜悦色的讨论一个孤女做儿媳妇的事情激怒了许妈妈，她提高音量大叫，“许然啊这么大的事、这么大事你都不说你自己做决定啊！你现在正是考研的紧要关头你去谈情说爱？好就算你长大了要当大人了，你也和家里商量商量啊。”
    许人杰头痛的捏捏鼻梁，闭上嘴上一边坐着去了。这种情况他习以为常，反正掺和不掺和都没用，那就干脆不掺和还省点事。
    许妈妈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高亢，越说越痛心疾首，“你想谈恋爱妈妈可以帮你联系、起码要找个相当一点的姑娘吧，你你你找个无父无母的，你这是不想好过了啊——”
    许然忽然特别厌烦他们。
    他们不厌倦么？
    自己不厌倦么？
    怎么一家三个人谁都没有想过要打破这个循环？
    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他妈妈当初放弃了他，也免得用那几个脚趾一遍一遍的控制他。许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了，他慌忙转身往屋里走去。
    但许妈妈看儿子这么不听话，哭的更厉害了，那真是嚎啕大哭。这下许人杰也坐不住了，赶紧训斥儿子回来哄哄人。
    许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坐到了许妈妈对面，而且自己还用手拍着她的肩膀。
    许妈妈被儿子一哄好了不少，抽噎过后满含乞求的和他说，“然然啊，你听妈妈话，不要再和什么女同学联系了，你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知道么。”
    许然的脑袋被人按着似的开始点头，恐慌在他心中无限扩大。
    ……
    后面许然没在家里打过电话，偶尔出门去电话亭跟尹灵聊两句。尹灵从来没问过为什么每次来电显示都不一样，这让许然更莫名内疚。
    临近开学时许然找尽借口提前几天离家。如果可以，他本来是想连夜逃跑的。
    他怀疑自己生病了，那片白光频繁出现，身体和意志总相违背，他怀疑自己脑子也不正常了。他决定去找导师或者学长帮忙看看，也许那里有个肿瘤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