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冉生气了。
    晚上七点半, 他只给茗涵发了短短的几个字：在楼下。
    刚从图书馆回来, 季渊冉背着的包被撑得鼓鼓囊囊, 身子倚在摩托车上，秋天的清凉没能让他放松,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气。
    茗涵从小区里出来，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闻到的不是醋味, 而是单纯的辣椒味。
    不是为了别的，谁让她不带自己玩游戏？！
    说好她在家学习, 自己去图书馆，结果她竟然跑到小太阳和黑子他们用自己的号开黑？
    虽然只输了一把，还帮自己打到了晋级赛……可这不是重点！
    季渊冉：“玩游戏都开始不带我了？”
    茗涵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特仑苏，撞了撞他的手背，干巴巴地笑着：“不是, 本来我没想玩的。纯粹是要陪陈枫等着排队, 这才玩了两把，不信你问黑子？”
    躲开了她递到手边的牛奶，季渊冉双手交叉叠在胸前, 哼了一声，说：“还玩游戏？地理看了吗？”
    茗涵：“看了啊。”
    季渊冉：“历史题做了？”
    茗涵点点头：“嗯。”
    季渊冉：“政治辨析题复习了？”
    茗涵：“昨天就复习完了。”
    ……
    你牛批好了吧？好学生复习就是比我们差生快, 行吧？
    季渊冉不说话的样子像个赌气的孩子，冷着脸看向一边, 分明心里虚得很, 表面却一点不带怵的。
    茗涵小心翼翼地拉扯着他的衣角, 轻轻拽了两下，声音也变得温柔：“好了好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了吧？吃完再陪你开两把王者。”
    上次说好了要带他去吃那家苍蝇馆子，结果闹出了陈枫和煎饼果子吵架的事。
    后来事情一多，就给忘了。
    趁着今天有时间，刚好带他去尝尝。毕竟大人们哄小孩子的方式，不都是一句“快过来吃饭”嘛？
    听到吃的，又听到要玩游戏，刚才还气鼓鼓的季渊冉立刻就心软了。
    接过她手里的牛奶，牛奶还温热着，包装沾染了她护手霜的味道，很好闻。
    随手把肩膀上的包挪到前面，季渊冉拍了下车座：“说好了，今天必须玩到十二点。”
    茗涵：“知道了！”
    那家苍蝇馆子开在离家七八个路口的城中村。
    自己的世界里，母亲胡玉琴从小就爱带她来吃串，后来母亲离世，她便再也没有来过。听说高中那会，这家馆子就因为拆迁搬走了。
    没想到在平行世界，馆子竟然还在，并且在马路对面还开了分店。
    每天门口都挤着络绎不绝的食客，是从小在这座城里长大的人最爱的味道。
    “好辣好辣！”
    季渊冉出了一身的汗，嘴唇都被朝天椒辣得通红。入了秋，店里就不再开空调，只有头顶的几个大风扇散着热气，他只好不停地用手来驱散嘴里的火热。
    茗涵帮他把杯子里的酸梅汤倒满，刚烫好的串串在自己的碟里蘸一下，裹了一层芝麻香油和蒜蓉，又沾了一点芝麻酱，辣味这才缓和了不少。
    茗涵把串儿放在季渊冉碗里，看他肿了一圈的嘴，忍不住笑道：“你吃不了辣啊，那下次不带你来吃了。”
    季渊冉腰挺得笔直，一口吃掉了串儿上的牛肉，“谁说我吃不了？我以后还要来。”
    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馆子。
    从小到大，他去过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学校食堂。对这样的苍蝇馆子，除了有些不适应，更多的是好奇。
    店里挤满了人，嘈杂的说话声吵得他头疼，从锅里蒸腾的辣热混杂着啤酒泡沫和香烟的味道，是人间烟火该有的样子。
    茗涵笑着把其他的串串都放进锅里，端起了面前的酸梅汤：“庆祝季渊冉同学脱离年级倒数，我决定，以后把每天的十分钟延长到一个小时！”
    ！！！
    季渊冉眉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嘴里的那口酸梅汤差点激动地喷出来！
    这是什么天大的礼物啊？！
    一个小时，那就是六个十分钟！一下子时间就延长了六倍，距离在一起又迈进了一大步。
    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要帅！要酷！要当个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
    季渊冉随口“嗯”了一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把酸梅汤喝完。把锅里刚烫好的几串肉全都拿过来，脑子一抽就全部塞进了嘴里。
    “咳咳！”
    辣味上头，眼睛一个劲地往外涌，原本就红的脸胀得比猴屁股还夸张。
    自己止不住咳嗽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低下头，季渊冉还想维持又帅又酷的样子，鼻腔被辣油一激，他的脑子里在不停地回响一个词：涕泗横流。
    赶紧给他递了张纸，直起身，茗涵忍着笑替他把溅到脸上的油都擦干净。
    她也搞不懂，平常在学校那个叱咤风云的大魔王，怎么吃一顿串串火锅就弱成这个样子。
    茗涵：“不能吃就别逞强了，看看，这嘴都辣肿了。”
    同样是吃了辣，茗涵看起来一点事都没，两片唇只是略微红了一点，泛着一层油光看着甚至比平常还润。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季渊冉抿了抿唇，脑子的那根筋又不受控地抽了一下：“你亲一下，就不肿了。”
    ？？？
    “是因为痒吗？”茗涵倏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几秒钟后，嘴角翘起了一抹诡异的笑，“要不我用手给你缓解一下？”
    ——
    凤凰娱乐举办的“王者荣耀召集令”开始了一周，但进度已经进行到了复赛。
    跟职业联赛和各种奖杯赛不同，这次的活动就是为了召回已经退役的选手回归。
    已经退役的选手自带粉丝，又不需要专业的培养，本来就是为了直播吸金，所以退役的身份最合适不过。
    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把流程发给了茗涵，大致地看了一眼，复赛带上挑选赛和决赛，一共只有十几场。
    随机组队、随机对战，因为之前都在不同的战队，所以完全就是看选手个人的发挥。
    名单后面有几个人的名字都标注了星号，听说是已经内签的。
    “这几个解说的时候多照顾照顾，多讲下他们的操作，毕竟是我们平台要大力给资源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讲的，随便说说就好。”
    “我们这次还找了几个专业的解说，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绕来绕去，可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让自己来解说，完全就是凑数的。
    比赛是走个形式，已经决定了要签谁；解说也都找好了专业的人，自己完全就是划水……
    给茗涵安排的解说场次不多，看样子，也确实不怎么需要她凑数，完全是冲着她人气来的。
    茗涵：“好，我知道了。”
    复赛定在周六和周末两个晚上。
    比赛通过凤凰娱乐进行直播，三名解说员通过后台对整体的局势进行分析和解说。
    晚上，凤凰娱乐把“召集令”活动推到了游戏主页，硬是压在了煎饼果子的直播间上。不得不说，为了演好这一出戏，他们真的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第一周并没有茗涵的解说安排，看着直播界面的比赛，不止弹幕聊得火热，大群里也都在讨论。
    一抹夕阳：打得真的是不行，完全就没有配合啊。
    黑夜的白天：毕竟都是退役下来的，随机应变肯定不行。
    不硬但请你别碰：我觉得还可以吧，我那场的分配的人都很厉害，有得还进过全国四强。
    三三不是山山：然后呢？现在不还是来参加这种活动？
    群是解说员自己建的群，里面没有凤凰娱乐官方的人，全都是这次的解说员，带上茗涵一共只有八个人。
    听他们的语气，一个个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他们过人的优越感。
    虽然没有在解说，但群里还是少不了他们发表的观点，一条接着一条，粗略一看，几乎全都是贬低的话。
    不过也难怪，听说都是玩王者荣耀的老玩家了，有的还是现役的选手，对已经退役想要捞金的选手自然嗤之以鼻，更何况还是匿名群，谁也不认识谁。
    茗涵一边看着微信群的消息，一边听着直播间里的解说，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
    “上官婉儿的大招太秀了！伤害全都打出来，只要队友补齐伤害就行了呀！”
    三三不是山山：可不嘛，技能把兵都清完了，结果还是零伤亡？
    “后羿反手开了一波对面干将，赵云和猪八戒跟上，大招简直完美！一下子困住两个人还逼出了孙膑的闪现……”
    一抹夕阳：结果反送给对面公孙离一波双杀，牛批牛批。
    直播间里的解说吹得天花乱坠，群里的其他人却好像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分明对这样假模假式的比赛没什么好感，还要忍着恶心赚他们的钱。
    比赛中有人在用貂蝉，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话题突然就引到了茗涵身上。
    不硬但请你别碰：咱们群是不是有个妹子？主玩貂蝉的？
    三三不是山山：城市联赛的那个嘛，我看过几局，玩得还行，但操作还是有点小瑕疵。
    黑夜的白天：城市联赛又不正规，要求这么多干嘛？
    三三不是山山：也是，虽然很厉害，但距离职业水平还差了点，还是要多练。
    聊得正欢，群里枯燥的聊天记录这才出现了第一个表情包。
    誓死不做文科狗：觉得我差？不行solo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