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俊二话不说，转过身来就跪下了。
    求生欲不是一般的强。
    “大哥别杀我，我真的不敢了。”
    孙志当然不是要杀人。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老家，他什么人脉也没有，要是这小子报了警，说自己有枪，那就完蛋了。
    就算现在把枪藏起来，也少不了被带回去问个话，万一出点纰漏，等着蹲笆篱子吧。
    这个险冒不得。
    这次装的有点大了。
    他得再好好忽悠忽悠这小子。
    “瞧你这怂样，你怕什么？这就是个玩具枪而已，小时候没玩过？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他呆楞楞的看了一眼孙志手里的枪。
    “假？假的？”
    “嗯，假的，20一把，打水弹的，朋友给他儿子买的，落我车上了，你要不要玩玩?”
    这是个极好的理由，唐家俊也信了。
    他脸上浮现处一丝愠怒。
    “他妈的，你敢耍我，老子...”
    话没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又是在作死。
    因为即使没有枪，孙志一样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大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计较，今天我心情好，饶你一马，但是你记住了，如果再敢到孙楠面前晃悠，我绝对废了你的狗腿。”
    “大哥我真不敢了。”
    “别保证了，初一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信，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我找人看着孙楠呢，只要你敢惹她，我立马回来收拾你，不过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候...”
    说着孙志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来，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约有拇指长，刀尖很是锋利，但绝对不属于管制刀具。
    他轻轻一拉，划破了一道几毫米的口子。
    “大哥，别杀我..”
    “记住这种感觉，下次就是割断你的喉咙了，滚吧。”
    “是，是。”
    他翻身骑上车子，使出吃奶的劲儿蹬。
    或许是太慌张了，竟然摔倒了，车把都歪了。
    他顾不上把车把回正，搬起车子一溜烟的跑了。
    孙志笑了。
    估计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用刀子顶住自己的脖子，卧槽，这种感觉真是毛骨悚然。
    ...
    搞定了这些，孙志自己开着车在县城里慢慢转悠起来。
    那是那副破旧，落后的样子，没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转了一圈，没事可干，他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电话响了。
    陌生号。
    他以为是陈鹏。
    当初搞死李富平的时候，孙志曾一度以为陈鹏就是李富平的手下。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李富平死后陈鹏依然和他保持着联系。
    似乎他背后的老板另有其人。
    很快，再次打了过来。
    孙志吃了口面，还是不接。
    但是这人真有点锲而不舍，立马又打了第三遍。
    孙志有点无奈了。
    大过年的，又不能关机，再不接的话这人能一直打下去。
    “过年好，请问哪位？”
    那边出来一阵娇骂。
    “好什么好，我都打几遍了你才接，你是不是躲着我呢？”
    孙志懵了。
    这谁啊，这么大脾气。
    “额，刚才开着车，你是？”
    “我，就是我，好好想想。”
    孙志刚想骂回去。
    去你大爷的，世界上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你自己，老子知道你是谁。
    但是他立马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得，想起来了，是在高速上堵车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姑娘。
    “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怎么换号了。”
    “我两个手机号不行吗。”
    “行，当然行，别说两个了，两百个都行。”
    “这还差不多，你在哪呢？”
    “在老家，你在哪？”
    “我在j市，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玩吗？”
    “过了十五啊。”
    “这么久？”
    “大小姐，当时我跟你说过了啊。”
    “就不能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j 市太无聊了，这样吧，你赶紧回来陪我玩，我每天给你1000块钱当报酬，行吧？”
    孙志乐了。
    这姑娘也真是个活祖宗级别的。
    当初说过了年回j市找她玩纯粹是为了安慰她，不让她一个人开车跑拉萨去。
    这本是做好事，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听起来蛮不错的，但是我不缺钱，所以，很抱歉了，只能是十五之后再回去。”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行，你别到处跑，万一你爸妈回来再找不到你...喂喂？我艹，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挂了。”
    吃完面条，开车回了家。
    一进院门就听见屋里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他不由得一阵纳闷。
    这都初六了，哪来这么多亲戚。
    进屋一瞧，傻眼了。
    一大半是自己村的长辈，另一小半不认识。
    男男女..女的，差不多得有十几个，屋里都快没地方坐了。
    地上厚厚的一层瓜子皮坚果壳糖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茶话会呢。
    说句实在话，孙志不是看不起穷乡亲，但是看到这幅情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都是来借钱的”。
    他猜的很对，这些人确实是来借钱的。
    这几天的时间，“老孙家那小子发财了”的消息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了出去，这些手头紧的人立刻打起了孙志的主意。
    虽然都是借钱，他们的想法可不一样。
    有的人想“有钱你就有义务借给乡亲，不借你就是王八蛋。”
    也有的是真的很困难，想找孙志救救急，日后还会尽快归还。
    但让人失望的是，第一种想法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你小子都开几百万的车了，借你个三万五万的你还好意思要？
    是不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儿了？
    你小子光屁股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小时候偷过我家的苹果。
    你摘过我家的西瓜。
    你打过我家玻璃。
    吃过我娘烙的饼。
    .....
    不借，你好意思？
    让我们还，你好意思？
    古往今来都存在着这种蛮不讲理的强盗逻辑，且大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没摊上的，大可以轻轻松松的说什么“哎呀，都是乡里乡亲，借点钱怎么了，做人要厚道，不能忘本”之类的话。
    等自己摊上了，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为啥呢？
    因为没人跟钱有仇。
    只要有钱，哪管脸皮有多厚呢。
    笑贫不笑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看着爹娘那副为难的样子，再看看这些人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眼神，孙志真的相当蛋疼。
    几天前他还觉得衣锦还乡是人生中最畅快的一件事，现在看来，呵呵，要了亲命了。
    万万不能得罪他们啊，不然老爹老娘能让唾沫星子淹死。
    别愣着了，先挨个打招呼吧。
    “三爷爷好，二大爷好，四叔好，婶子好，嫂子好，二哥好....”
    这是自己村的，都认识，剩下的几个就得由他爹出面介绍了。
    “小志啊，这是你老姑家二儿媳妇儿的弟弟。”
    孙志也闹不清该叫他什么，估计老爹也不知道。
    “过年好。”
    “这是你舅姥爷家三叔的大女婿。”
    “过年好。”
    最后一个就更厉害了。
    “这是咱村东头你赵大爷的表哥的儿子的三姨的女婿的干娘的二姑娘。”
    孙志脑子都差点抽筋了。
    真佩服老爹能记得这么清楚。
    “过年好。”
    介绍完了，该谈正事了。
    他爹很是为难的看了孙志一眼。
    他虽然是个爱显摆的人，那也得有分寸，今天一股脑来了这么多人，简直是要吃了自己儿子都不吐骨头啊。
    他得适当的帮着打打掩护才行。
    “小志啊，大伙儿不好意思开口，爹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大家都是来借钱的，爹知道你手头紧，有些账一直要不上来，但是今天来的都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和实在亲戚，大伙儿日子也不好过，你多少帮他们一点，实在办不到的，他们也不会怪你。”
    孙志心里暗笑不已。
    一直觉得老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除了种地不会别的，没想到玩起套路来也溜的佷。
    他没意识到，他爹这是被逼的，因为再老实的人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
    “没事儿的爹，这月的贷款利息已经还了，还挤出来十几万呢，我把这些钱都拿出来就是。”
    要说孙志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进屋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这钱是必须得借。
    但也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开口吃了自己。
    老爹给自己造了个好台阶啊。
    你们都听见了，我很大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借钱了，但是不好意思，就十几万，还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最多就这么多，再多了，没有。
    沉默两秒钟，三爷爷首先有了回应。
    果然姜是老的辣。
    “小志真是个好孩子，那三爷爷借你5万。”
    他这一开口，众人纷纷意识到自己失去先机了。
    屋里得有十多个人，匀到每个人身上也就万把块，凭啥你借5万。
    行，那我们也多借点。
    “我借8万。”
    “我7万。”
    “我9万。”
    “我6万5”
    ...
    好家伙，茶话会又变成了竞价场。
    等所有人都喊完价码，孙志一算，差点没栽倒。
    娘的，我都说了只有十几万了，你们愣是要借90多万，足足翻了好几倍。
    太无耻了。
    赤裸裸的无耻。
    以为我是开银行的？
    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就算是大风刮来的，我还得费劲儿划拉成堆呢。
    你们倒好，嘴皮子一张，轻巧的很。
    要不是看在老爹老娘的份上，老子现在就让你们滚出去哪凉快哪待着。
    这是你们自己制造的难题，得让你们自己解。
    “哎呀，这得92万5千啊，我没这么多，只有15万，多一分都没了，大家说怎么办呢？”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心怀鬼胎，全都不吱声。
    孙志可不吃这一套。
    静坐示威是吧？
    以静制动是吧？
    看我的。
    “你们想想，我上个厕所。”
    他出去把手机设置了一个几分钟之后的闹钟,又进来了。
    “大家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要不就平分，这样最公平。”
    还是没人说话。
    很好，都很有耐心，那等着吧，一会儿有你们急的时候。
    不急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孙子。
    几分钟之后，闹钟响了。
    “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喂，丁哥啊，过年好过年好，行，你说就是，跟我还客气什么，借钱？多少钱？我没这么多啊，哎呀我真的只能挪出十几万来，还未必能借给你，就十几天？要不这样，你稍等一会儿，要是这边不急着用，我就给你转过去，行，行，你稍等。”
    挂了电话，满屋子的人都急了。
    十万八万是不指望了，别让这万把块再打了水漂。
    “这是谁啊小志？”
    “爹，是丁哥，我跟你提过的，他可帮了我不少忙。”
    “哦，是他啊，人家帮了你不少，找你帮忙你可不能不答应。”
    “是啊，他就是借点钱临时周转一下，十几天就还给我了，大家要是不急的话，等钱回来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话说到这份上，这群人绷不住了。
    十几天？
    十几天之后你在哪还不一定呢，上哪借钱去。
    万把块，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哎呀，小志，我是真的急着用钱，要给我家你妹妹交学费呢，这马上就开学了，上学可耽误不得啊。”
    “小志，哥也挺急的，开年了打算盘个店面做早餐，房子都看好了，就差房租呢，再晚了房东就租给别人了。”
    “我也急，再不还钱债主就去法院起诉我了，给我弄成个老赖多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