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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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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中,数十朵烟花盘旋而上,在夜空之中炸开。
    刘太后松了口气,倒回去。
    侍从们把刘太后扶到殿外,秦钩背着手,站在她身边。
    扶游想了想,没有插到两个人中间去,只是站到了另一边。
    这对母子,缠斗两世,尔虞我诈,不死不休。
    到了最后,刘太后的两个亲侄子,只是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竟是秦钩为她送行,和她一起看了一场烟花。
    火光通明,亮如白昼。
    第43章 继续
    翌日一早, 紫宸殿早朝。
    垂在帝王宝座旁边的珠帘,在太后病重的一整个冬天都没拆掉的珠帘,被悄无声息地拆除了。
    刘太后端坐在位置上, 让人宣读懿旨。
    昨日捉拿刘家叛贼, 皇帝羽翼已丰, 太后还政, 安心养病。
    懿旨宣读完毕,在朝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太后便站起身,转身从后殿离开。
    后殿里, 扶游正拿着竹简整理昨天晚上连夜写出来的东西,听见动静, 抬起头,便看见刘太后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后殿。
    她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在扶游身边坐着,歇一会儿,侧耳倾听从前殿传来的声音。
    上朝这么多年, 她对上朝的流程早已经烂熟于心。
    这是她最后一次上朝了。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扶游:哀家看你总是在写, 在写什么呢?
    扶游把竹简递给她:在写史书。
    祭诗?
    不, 就是史书, 一大篇文章,前因后果,事无巨细。扶游道, 我准备一边记现在的事情, 一边往前推, 一直往前推,直到推不动了为止。
    刘太后疑惑问道:你怎么能知道以前的事情?
    扶游正色道:我这些年采诗,问了很多老人家,还有朝中的老臣,已经搜集了很多素材。
    刘太后笑了笑,又问:你为什么不来问哀家呢?
    扶游怔了一下:我以为
    这几天大雪,反正我还走不了,你问我,以前的事情我都还记得一些。
    好啊,多谢太后。
    扶游就这样跟着刘太后回了长乐宫。
    秦钩下朝回来,忽然发现后殿没人了,黑狼摸不着头脑。
    崔直悄悄上前,轻声回禀:陛下,扶公子说,他先去写史书了。
    *
    长乐宫里,扶游挑了些自己之前就很疑惑的史料,询问刘太后。
    许大礼官说,先帝在位时,陈家老家主曾经在朝堂上削发明志,是真的吗?是因为什么事情?不过陈家没人承认这件事情,他们都不肯承认。
    还有,之前旻湖那边曾经爆发过一场起义,后来为首的林靖据说是去台云山上出家了,这件事情也是真的吗?
    还有一件事情
    刘太后靠在榻上,撑着头,朝他摆了摆手:你一时间这样问我,我也记不清楚,你起个头,我慢慢跟你说。
    嗯扶游想了想,最后道,那您就说您的生平吧,按照时间说,我有问题就问您。
    也行。
    那您说吧,说不定我还能给您立传呢?
    你不先给皇帝立,先给我立?
    太后也是一样的。扶游朝她笑了笑,拿起竹简,您说吧。
    刘太后抬眼看看帐子,回想了一下:我生在太上先皇即位的第八年,三月十八,我名叫刘平。
    当时刘家还不是世家之首,算是中等,我的伯爷是刘家家主,我们家算是离得比较远的亲戚。
    又过了三年,六月十七,我的那个弟弟,刘戎,也出生了。
    他十三岁的时候,在猎场里,被一群王孙欺负,我上去帮他出头,骑着马,射了十支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就因为这件事情,我被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看中了,进了宫。为这事儿,阿戎还和太子打了一架,先皇说绝不负我。
    这也是后来,阿戎非要凭借军功,不让先皇纳妃的缘故。可是先皇还是瞒着我,偷偷养了几个儿子。
    刘太后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要睡着了。
    *
    这天傍晚,扶游背着书箱,走出长乐宫。
    秦钩就在外面等他。
    扶游走上前,拍拍他的后背:走吧。
    秦钩回头,自自然然地接过他背上的书箱,自己背上。
    两个人并肩走在宫道上,什么话也没说。
    扶游写字写了一整天,手有点酸,甩了甩手,不小心碰到秦钩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来,就被秦钩握住了手。
    扶游没有说什么,由他牵着了。
    晚上吃过晚饭,扶游洗漱好,盘着腿坐在榻上,把今天的竹简都摆在面前,排排序。
    秦钩又变成一匹狼,蜷着身子,趴在他身后,尾巴缠在扶游的腰上,用尾巴尖扫他,暗怀小心思,好几次差点伸进扶游的衣摆里。
    扶游专心整理竹简,把十二支竹简放成一堆,用草绳扎起来,这样以后方便找。
    等扶游把竹简都整理好,秦钩也把尾巴全都探进去了。
    扶游扭了扭脖子:别乱动。
    秦钩呼噜了一声,变回人形,只留着大扫帚似的狼尾巴:帮你挠痒。
    扶游哽住,本来不痒的,你越弄越奇怪。
    秦钩把尾巴收起来,坐起来,从身后抱住扶游,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整理好了吗?扶游,你一整天没跟我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明明才说过。扶游把归好的竹简全部收起来,放进箱子里,你是狼吗?我看你比较像
    秦钩接话:小狗。
    扶游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挠挠他的下巴:所以这样会舒服吗?
    会。秦钩抬起头,很舒服。
    扶游跪在榻上,靠近秦钩,双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搓了搓,又像揪狼耳朵一样,揪揪他的头发。
    最后他低头靠近,碰了一下秦钩略显冰凉的薄唇。
    很快就分开了,扶游笑嘻嘻道:秦钩,奖励你。
    秦钩张开手掌,扶在他的腰上:我又做什么好事了?要奖励我,你说明白点,我下次继续做。
    扶游笑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给刘太后放烟花,你懂得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你懂得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你还学会妥协和忍耐了。
    扶游又亲了他一下:所以奖励你。
    秦钩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诚实道:烟花其实是给你放的。
    扶游抿了抿唇角,那我要把奖励收回来了。
    秦钩按住他的后脑,把两个亲吻还给他。
    扶游揪着他背上的衣裳,拽出许多皱巴巴的痕迹。
    烛光昏黄,秦钩用扶游脱下来的中衣擦了擦手,扶游瘫软着腰,被他抱回床上。
    秦钩把他安置好,给他换上新的中衣,盖上被子,放下帷帐,自己抱着扶游的中衣,轻手轻脚地到外间去。
    他关上里间的门,回过身,靠在门上,低下头,把脸埋在扶游的中衣里。
    里间榻上,扶游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游早就累得要睡着了,秦钩带着一身水汽,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住扶游。
    秦钩身上有点冰,把扶游冰得一激灵。
    太冷了,扶游推了推他的胸口,想离他远一点。
    秦钩当然不肯,为了取暖,又朝他哈气。
    扶游哼哼唧唧的:你又
    秦钩抢先道:我今天没吃羊骨头,刷牙了。
    扶游蹬了蹬脚:你很冷
    秦钩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搓了搓他的手臂:别乱动,马上就暖和了。
    扶游懒懒地嚎了一声,翻过身,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抱怨:你干嘛出去这么久?下次不要出去了。
    秦钩声色微沉:下次不出去,你要我在这里解决?
    随便你。扶游拍拍他,小狼,把尾巴变出来。
    扶游揉了好久的狼尾巴,又抱着狼尾巴睡了一整晚,才勉强消了气。
    *
    很快就到了除夕。
    今年除夕和往年一样,祭天,宫宴。
    出乎朝臣意料的是,皇帝重掌大权之后,并没有对刘家赶尽杀绝,只是把刘家人的一切封号和官职都褫夺了,把他们赶回老家种田。
    而对刘太后,皇帝也没有多加追究,反倒还让她留在宫里养病。
    今年除夕宫宴,刘太后竟然还好端端地出席了。
    只是她没有待太久,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又过了几天,大雪停了。
    刘太后等不及,要立即去南边的别院看看刘将军。
    马车就候在宫门外,只有扶游出来送她。
    刘太后换了便装,由侍从搀扶着。
    该说的话先前早就说完了,现在再说,也只是一些重复的话。
    刘太后道:你写史书,要是有什么地方还不清楚,可以托人问我。
    扶游点点头:我知道。
    上回说立传,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要是实在顶不住那些老古板的压力,不用给我写什么也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但是您放心,我会尽力的。扶游想了想,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太后足够重要。
    好。太后再简单地跟他寒暄了两句,便要上马车去。
    临走的时候,她掀开马车帘子,对扶游道:陛下好喜欢你。
    扶游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说这句话。
    刘太后又道: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在等你。
    扶游最后梗着脖子道:那是他应该的。
    刘太后抬了抬眼,没有再跟他说别的什么,放下帘子,马车辚辚驶动起来。
    扶游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了,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回头。
    却不料秦钩就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扶游被他吓了一跳,拍了他一下:干嘛不说话?
    秦钩抱住他:是我应该做的。
    原来他听见了。
    扶游摸摸他的头发:干什么?生气了?是不是你自己选的?
    秦钩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是他自己选的,他甘之如饴。
    *
    除夕一过,扶游也要收拾行李去采诗了,今年要留在养居殿的日子不多了。
    这天晚上,扶游吃过晚饭,又靠在榻上看书。
    晚上吃的有点多,秦钩帮他揉揉肚子。
    秦钩揉着揉着,就躺下了,脑袋枕在扶游的腿上,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他揉肚子。
    扶游也摸了摸他的脑袋。
    秦钩转头看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又开不了口,最后只是蹭了蹭他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游看完了手里的书,把竹简放下,拍拍秦钩帮他揉肚子的手:不要揉了,都揉饿了。
    秦钩收回手,没有回答,扶游一抬眼,才看见秦钩在看他。
    双眼湿漉漉的,在烛光里泛着光,怪可怜的。
    扶游坐起来,低头看他,搓搓他的耳朵:你怎么了?
    秦钩低声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扶游没忍住笑了:等到下一个冬天,我就又回来了啊。
    太久了。秦钩抱怨了一句。
    说好了冬天再见的,不可以反悔。
    没有反悔。
    扶游笑了笑:现在也由不得你反悔。他推推秦钩的肩膀:都是你揉的,我又饿了。
    秦钩会意,坐起来:要吃什么?
    随便吃点,你看着办。
    是。
    扶游忽然道:要一壶果酒。
    听见这话,秦钩回头看他,恍惚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扶游不会喝酒,又怎么会开口要酒?
    扶游倒是坦荡,看着他,轻声重复一遍:我说,要一壶果酒,暖暖身子,你这里没有吗?
    秦钩点点头:知道了,我去拿。
    他披上衣裳,转身出门去,吩咐侍从。
    不多时,崔直便带着一群小太监进来了。
    在榻上放了张小案,摆好碗碟,几个菜碟堆在上面。
    一对玉杯,崔直要给扶游斟酒,被秦钩喊住了:放下。
    崔直了然,把酒壶放到秦钩手边,就带着人退出去了。
    秦钩端起酒壶,给扶游倒了半杯晶莹的果酒: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喝一点就够了,要是又喝醉了,明天就走不了了。
    扶游低头,闻了闻果酒的味道,随后抬头看他:我以为你不想让我走。
    秦钩顿了顿:我是这样想的,但是你会不高兴。
    扶游吃了两小菜,又抿了一小口果酒,双眼湿润润的,把自己酒杯里剩下的果酒倒进他他的杯子里,笑着道:我没不高兴,秦钩,你不高兴了?
    没有。
    你不高兴?那今天就当是我们成亲,你总该高兴了吧?
    好熟悉的一句话。
    又是秦钩从前对扶游说过的,扶游全部都记得,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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