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车门，叶知秋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点火发动牧马人。
    林荫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月光星星点点地落在挡风玻璃上，一辆奥迪轿车从不远处的拐弯处驶来，在两辆车擦肩而过时，明晃晃的车灯光稍纵即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跟范恬恬那样感性地交谈过，导致她现在面对小姑欲言又止的眼神，情绪有一点点烦闷。
    叶知秋不是一个性格优柔寡断的人。
    韩敏婧为了叶赞文伤她，她一句控诉的话都没说，径直拿着护照跟机票远走温哥华。
    后来的那几年，她也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就当没这样的父母，对韩敏婧不闻不问，对叶赞文冷嘲热讽。
    做这些之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之后也没因此后悔。
    但在跟霍仲骁的这段关系里，叶知秋却做不到如以往那样我行我素。
    因为她并不是真的叛逆到完全不顾忌家人的想法。
    除去叶赞文跟韩敏婧，爷爷，外公，小姑……这些也是她的亲人，他们不曾伤害过自己，相反的，都很疼爱她。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却偏偏做了一件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
    爱情是疯狂的，也是自私的。
    在叶知秋的内心深处，霍仲骁三个字，早已跟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经历了疼痛、逃离跟口是心非，她越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都渴望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
    这份渴望，超过了道德伦/理对她的约束。
    小姑的一次次暗示，叶知秋不是不明白，可她就像是有了瘾头的瘾君子，明知是毒，依旧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霍仲骁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触动，比爱情更深刻，比亲情更亲近……
    不愿意再放手，所以左右为难时，只能在自我的煎熬里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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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叶家，叶知秋刚换好室内拖鞋，二楼书房的门开了，她抬头望去，叶静语红着眼眶从里面出来。
    叶静语没有下楼，而是去了自己以前在家里的房间。
    这时，樊阿姨端着一碗大馄饨走出厨房。
    这个家里，也只有叶静语动不动把馄饨当饭吃。
    在樊阿姨准备上楼时，叶知秋喊住了樊阿姨，因为她站的位置隐蔽，刚才樊阿姨只顾着不让馄饨的汤水洒出来，倒是没注意叶知秋回来了。
    叶知秋明知故问：“爷爷没吃晚饭吗？”
    “不是，这是给二小姐煮的。”叶知秋刚从外边回来，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樊阿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无非是叶赞文跟殷莲又吵架了，叶静语夹在中间待不下去，索性回大院来住。
    樊阿姨是叶家的老人，骨子里偏向正房太太生的叶知秋，趁着没其他人，偷偷告诉叶知秋她刚才在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的内容，中午饭局上叶赞文喝多了酒，殷莲下午去公司，碰巧看到女秘书在休息室里给醉醺醺的叶赞文脱衣服。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能是叶董的衣服脏了。”樊阿姨并没为殷莲愤愤不平，大概跟殷莲是小三上位有关系。
    哪怕是殷莲本人，也不敢揪着女秘书的头发正大光明地责骂，其身不正，何以正人。
    只不过这样，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叶知秋看了眼那碗发胀的馄饨，对樊阿姨说：“您给她送上去吧，我去厨房倒杯水。”
    “嗳！”
    等樊阿姨的背影绕过缓步台，叶知秋才转身去了厨房。
    ……
    上楼的时候，叶知秋收到气象预报的短信。
    她边低头看手机屏边踏上最后一档台阶，经过叶静语房间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吱呀一声，伴随着叶静语的声音：“叶知秋，我有话问你。”
    叶知秋站定脚步，偏过脸看她，叶静语的鼻子跟眼睛都红红的，声音还带了些哭过后的沙哑。
    叶静语盯着门外的叶知秋，眼神像看着阶级敌人那样敌视，“爸爸大前天回家，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叶知秋正面对上叶静语。
    相较于叶静语兴师问罪的口吻，她的语调很轻描淡写。
    “你想知道，问叶赞文不是更靠谱？他那么疼你这个女儿，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叶静语肯定会沾沾自喜，觉得叶知秋在嫉妒自己。
    但现在，她只感受到浓浓的讽刺，当即就有些恼羞成怒。
    叶静语冷声控诉：“你这样有意思吗？”
    叶知秋挑眉，她的长相偏明艳，配上这个小动作，倒显得有点坏痞，她正儿八经地看向叶静语，挺喜欢看叶静语炸毛的样子，煞有其事地噢了一声：“本来还没觉得，现在看你这样，是挺有意思的。”
    叶静语恨恨地瞪着叶知秋，胸口气闷，却也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
    在言语上，她从没胜过叶知秋，更别说是武力上。
    就冲叶知秋当年把她妈打到流产的那股狠劲，她都不敢皮痒地上去招惹叶知秋。
    “没事了吧？那我可走了。”
    叶知秋说完就抬脚走人。
    叶静语咬牙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你妈都已经死了，再这么揪着不累吗？你走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即便她跟韩敏婧不对付，但逝者已逝，她不允许别人这么说自己的母亲。
    叶知秋回转过身，有些冷脸：“你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
    叶静语倔强地对上她阴测测的眼神，毫不退缩：“你妈在的时候不让我跟我妈好过，现在人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们。”
    原以为韩敏婧死了，爸爸就会立刻跟妈妈登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叶赞文对结婚一事绝口不提。
    她不是没有暗示过爸爸，可是爸爸从来没有给过明确的回应。
    以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复存在。
    尤其是在叶知秋回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