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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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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殊不知道段干启是哪种情况,但留在月梁的确没前途。
    段干启也道:“你说‘一个国家只要年轻人还有变革的勇气,那就不算完’,反之——年轻人失去变革勇气的时候,它不就完了?各国分裂的时代不结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让年轻人洒出一腔热血也顷刻心凉的‘月梁’。闫火罗,勉强还算是个能让胸膛血液热起来的存在。”
    段干启是偏心闫火罗,但月梁争气的话,他也不用颠沛流离跑到他国寻觅机会。
    放弃月梁,自然也有隐衷。
    “话说回来……你姓段干……你跟月梁大将段干封什么关系?”
    作为交友遍天下,朋友圈囊括几乎所有国家的旅游大佬,黎殊见识过的世面不是吹的。
    段干氏太稀少,随便拎几个出来都能沾点关系。
    黎殊起初还没想到,现在却觉得不对劲。
    段干启陷入沉默,久得让人怀疑他不会回答。
    “段干封是我的嫡亲兄长……”
    段干启的身份出人意料。
    “你真是段干将军的弟弟?”
    无数念头在黎殊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都指向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月梁其他人才到处跑也就罢了,但段干启是月梁大将段干封的嫡亲弟弟,他跑不了的呀。
    他跑了,段干封还不打断这个弟弟的腿?
    段干启点头承认,又反问黎殊。
    “你……离开月梁很久了吧?”
    “是挺久了,两三年吧。数月前从友人那边听闻月梁局势不是很好,但我想有段干大将镇守,情势还不到最恶劣的程度……可看到你,我就知道这个推测错了……段干将军出事了?”
    段干启清冷无情的眸子泛起了些许水汽。
    这是他数个月内第一次提及家人。
    “段干将军府没了。”
    黎殊惊得险些失语。
    “没了?”
    段干启道:“皇室……在兄长作战占上风的情况下,答应了敌国的和亲请求。又有小人作祟,以至于停战的命令传到前线迟了三日。而这三日,兄长率领部下攻陷敌国大军,砍掉统帅首级。那名统帅是敌国皇室皇子,听闻还是中意的储君人选。可想而知,兄长的处境……”
    段干封在粮草紧缺、兵力吃紧,军营每日都有数百人饿死的情形下大破敌军。
    结果等待他的不是荣耀加身而是问罪。
    段干封被秘密处死,首级送到敌国,安抚敌国皇帝的丧子之痛。
    这还不算完……
    “……和亲继续,但却要求月梁帝姬亲自到敌军营帐详谈具体事宜。”
    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个建议不安好心。
    月梁皇帝也清楚,所以他就以膝下帝姬年幼,无法承担和亲的理由,希望从宗室中挑选个合适的女子和亲。宗室不同意,于是段干封的政敌便提了个建议,让皇帝收养段干封最小的妹妹,封为月梁帝姬,美其名曰“安抚段干封旧部和家人”,皇帝听了这个建议龙心大悦。
    段干启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
    “一切都迟了……”
    他说完这五个字。
    尽管没说什么“迟了”,但连年少的秦绍和申桑也看到段干启眼底翻涌的绝望。
    那是远比世界崩塌还要无望的死寂颜色。
    段干启嗤笑道:“我偏心闫火罗,自然是因为它的凶悍作风我喜欢。”
    迟早有一日,要将最绝望的战火烧过去,让罪魁祸首亲自感受这种比堕入地狱十八层更绝望的痛苦!
    第429章 天性如此
    一个人,一生能承受多少重量的痛苦?
    这个问题连走过三百多年战火的裴叶也回答不了。
    但她知道只有将自己心脏锤炼得更坚强,才能扛过一次次获得与失去。
    只是,每一下锤炼实在是太疼了。
    “这、这月梁皇帝是疯了吗?”
    仅仅是旁听也能感受那种绝望,稳重如申桑也义愤填膺。
    月梁皇帝明知道将“月梁帝姬”送去敌军帐内商议和亲细节是敌人拿来泄愤的阴谋,“月梁帝姬”极有可能遭遇羞辱,他居然还有脸将段干封的幼妹封个帝姬名头,让她顶着所谓帝姬的名头去送死?
    “让一个弱女子为男人的无能而牺牲……实在是……”
    秦绍感性地红了眼睛。
    两个少年郎熟读各类书籍,不会天真以为“月梁帝姬”去敌军营帐商议和亲细节就真是单纯的商议。
    段干启幼妹遭遇的……
    他们连想都不敢深想。
    “不止是月梁国。”
    段干启将情绪完美收敛。
    若非眼眶还有红丝,众人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他垂着眼睑,冷漠无情地道:“诸如月梁这样的小国,越挣扎牺牲越大,大哥便是这么死的……他至死都相信月梁这个国家会强盛起来,而他效忠的月梁则用段干氏的下场告诉他——为月梁而死的他有多么愚蠢,他的死有多么低廉,简直是毫无价值!他们用性命给这个国家续命,结果换来更惨烈的牺牲。兄长的死,每一个对月梁还揣有希望的愚人都有责任!”
    段干启掩在华裳宽袖下的双手攥紧,十指扣得发白。
    他也是凶手之一。
    段干启的声音带着颤:“……诸如月梁这样安于现状,为一夕安寝而随意牺牲土地、忠臣、百姓、钱粮的国家,该灭。”
    他看不上朝夏的重要原因就是朝夏朝廷跟月梁一个调调。
    主和派占上风,温和鸽派主政。
    他们习惯了通过牺牲外物来维系安逸。
    如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撕开底线,哪怕敌人狮子大张口也考虑去妥协。
    这样的国家会主动出击,在合适时机与邻国开战,将敌国吞并继而展望天下?
    段干启只想呵呵。
    朝夏国历代的皇帝,有这份血性和果决的,也就开国皇帝与那位世宗女帝。
    这个国家本可以变得更强,偏偏世宗女帝在位十七年就禅位给幼弟,而继位者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现在这代皇帝更窝囊,天赋平庸、资质普通,平衡不了后宫也管不了前朝。
    大朝会撕逼,小朝会骂架。
    几乎成了天下各国的笑柄。
    朝夏在世宗时期是震慑天下的四大国之一,如今连尾巴都挂不上。
    它迟早会步上月梁的老路!
    黎殊听得心情复杂。
    他没见过段干封,但没少听人说起这位十三岁便立下大功而扬名的儒将。
    没想到年少成名又屡立战功的他,人生会在最绚烂的年纪,以这种形式落下帷幕。
    月梁这是自掘坟墓啊。
    黎殊目光落在段干启身上,隐约有种预感。
    如果不是今日撞破段干启的身份,未来的他必会走上一条与其兄截然相反的路。
    荔城顾府。
    顾央睡得正迷糊,耳边隐约传来守夜下人的声音。
    躺在被窝的他眨眨眼,看着漆黑的房顶陷入沉思。
    这是第几回了?
    “说吧,她又做什么了?”
    顾央压抑着床气,掀开被子坐起身。
    听到动静的下人用火折子点燃青铜灯盏,幽幽烛火驱散大半阴暗却没驱散顾央的坏心情。
    下人支支吾吾道:“老爷,裴娘子从‘结缘小筑’带回一位土窠子。”
    顾央将布巾打湿拧干,准备擦擦脸驱散睡意。
    一听这话,惊诧之下松了手。
    拧成块的布巾摔进水盆,溅起一滩子清水。
    “你说她从‘结缘小筑’带回什么东西?”
    不用擦脸了,他被惊得困意全飞了。
    下人摄于顾央的气势,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塞进地缝。
    “一名土窠子……据闻,还是裴娘子花了高价买下的。”
    “土窠子?”
    顾央表情倏青倏红,最后定格在扭曲上。
    “她裴叶当我这顾府是什么地方?勾栏瓦舍吗?”
    下人可怜巴巴地低着头。
    自家老爷是名士圈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润如玉,三十多年的涵养却在近期破功数次。
    几乎每次都是因为裴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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