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仙道来治理上层，用鬼道来治理下层？”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鬼道拿走了下层，上层还有什么？”
    “那大易圣朝还留下什么？”
    有人已是忍不住反唇讥诮。
    “鬼门的秦傲莫不是辩赢了两场论道大会，就忘乎所以了？”
    “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太一教的国师秦枫了吗？”
    即便不出言讥讽的士子们也是纷纷摇头道：“若鬼门当真提出这样的观点，绝无可能赢下这一场论道大会了……”
    “陛下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否则仅仅是这论点，其心可诛！”
    “看来，本来鬼门赢下这次论道大会就可以获得与四道门等同的地位，成为圣朝的供奉宗门……”
    “如此看来，形同化饼，凶多吉少了！”
    不得不说，这些士子们的清谈论道，不无道理。
    此时此刻，大易圣朝的大殿之上，鬼门与四道门的论道大会陷入了僵局。
    就在秦傲论述了自己的治国理念之后，报以他的不再是如之前两次时的惊叹之声，也不是掌声，而是长时间的沉默。
    甚至连代替秦枫出席，绝对支持秦傲的风纪，都沉默不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端坐在上首的易皇更是面色凝重。
    秦傲只得再补充说道：“将道门与鬼门分开，以道门晓喻上层，使士子知道天道昭昭，神明不可欺，以鬼门安抚下层，使百姓知冥府轮回，不轻弃生命。”
    四道门中，秦枫的太一教当然是没有意见，专注炼丹的丹鼎道和专注符箓的云笈宗虽然颇有微辞……
    但之前两届论道大会上，秦傲将这两家驳得体无完肤，至今心有余悸，显然是不敢再来自取其辱。
    秦傲见全场的趋势缓和了许多，也是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振声道。
    “如此，仙鬼各得其所，各安其分……”
    “上层不敢恣意欺压妄为，下层亦不会暴起作乱，流寇必散，大世可治！”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带着在场很多人熟悉的声音。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啊！”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只见一名道袍华服男子，御空而下，徐徐落到恢宏大殿之上。
    就在他亮相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南华宫的弟子们，更是惊愕万分又惊喜万分。
    “师尊大人！”
    “师尊大人，您……您安然无恙？”
    面前立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死在天机仪的“天罚”之下的南华宫主！
    “南华宫主！这怎么可能？”
    “他既然还活着，怎么可能一直都不现身？”
    秦傲身边的风纪喃喃自语道。
    只有秦傲在看向那陌生面孔的时候，用略带吃惊，却好像预料到一切的语气淡淡说道。
    “这当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他低声自语道。
    “他……是我们的老对手了！”
    “你终于来了！”
    第1332章 泼脏水！
    此时，南华宫主也不与易皇见礼，径直在南华宫一侧的宝座上坐了下来。
    新任的南华宫主是他的弟子，哪里敢占这位师尊的位置，早就站起身来，垂手侍立在旁边。
    南华宫主看向面前的秦傲，阴森冷笑道：“皮之不存兮，毛将焉附？”
    “你鬼门控制了下层，下层百姓是不做流寇了不假，但你鬼门振臂一呼，全都揭竿而起了！”
    “到时候上层还是上层吗？大易圣朝又是谁坐的天下江山？”
    一开始南华宫主意外归来，易皇以及大易圣朝当中的宿儒们，对于他还很有戒心，毕竟南华宫主是当年道门大叛乱的始作俑者。
    但此时此刻，听得南华宫主的论调，竟是如此地为大易圣朝着想，原本想要呵斥他的宿儒们，也都一齐沉默不语，似在静观其变。
    就在众人等待秦傲的反击时，他却是冷冷一笑，说出了一句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借了一个死无全尸之人的身体，不会觉得晦气吗？”
    哪知南华宫主居然笑了笑，居然直接应下这句话来：“谁人的身躯不是在这苦海炼狱沉沦，谁人的身体，不是一副臭皮囊……”
    “比得走肉行尸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南华宫主乘胜追击道：“鬼门对大易圣朝有异心，从汝所献之策上看，此心已图穷匕见，昭然若揭！”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傲被南华宫主骤然将这一军，好在他聪明万分，就在这之前，已想好了对策，当即开口道：“治民在于生息，仅以儒道治国，过于僵化，仅以道治国，太过柔弱……这些已由秦国师之前论证过，我便不再多做赘述了！”
    “若以鬼道兼之，民有苦痛，辄可求告之，以法、巫之术解其发肤之苦，民老病而死，以鬼道为其埋葬，告以轮回之礼，已安其心，缓其死别之痛……”
    “民安居乐业，圣朝必盛世昌隆，千秋万代！”
    秦傲此时的表态已经非常清楚了。
    仙道制士也好，鬼道治民也罢，不过是维持盛世的手段而已。
    可偏偏……
    南华宫主依旧冷笑道：“欲盖弥彰，若你鬼门心内无鬼，为何要献这等有隐患的主张建议？”
    “这天下是太平了，但天下已不是圣朝的了，而是鬼道的了！”
    秦傲竟是一时被南华宫主给诘问住了。
    他之所以要将鬼门的道在民间推行开来，正是因为鬼道信仰脱胎于民间。
    解铃还需系铃人，若要找到破解原来信仰的方法，只有从民间去将已经有构思的鬼道治世之法，修身之道，世界之观点在百姓中间去实践，去调整……
    方才可以得到破解永劫圣子之道的鬼道信仰。
    然而在大易圣朝这样一个相当于中央集权的世界里，想要直接去底层传道，这等于是造反。
    所以秦傲才会在连续两次论道大会，先传播了鬼道的思想，破除了别人，尤其是统战阶层对鬼道的偏见之后……
    才深思熟虑地在第三次论道大会时提出要“仙道制士，鬼道治民”。
    如果南华宫主没有出现，也许秦傲的计划就能够实现。
    可现在，面前这个南华宫主，明显是被外来的入侵者重塑了身体，在这论道大会上，与秦傲针锋相对，甚至反诘得叫他陷入了被动之中。
    正在秦傲思量如何反驳南华宫主的时候……
    南华宫主却是冷笑出声道：“秦傲，我这里还有一件证据，你要不要看一看？”
    话音未落，他已是取出一枚留影宝珠，注入道法。
    须臾，一张大幕倒垂而下，光幕之上却是让人难以直视的可怕场景。
    一个个十字木架上，皆是剖心破腹，死相凄惨的人尸。
    男女老少都有，木架之后是燃烧的村庄和城市。
    一名戴着青铜狰狞恶鬼面具的巫师，一手执丧门剑，一手握铃铛，念念有词，边唱边跳。
    周围则多是手臂上缠着黑绸带作为标记的青壮男子，草莽模样，兴奋无比，振臂高呼。
    “活人献祭……”
    “鬼门巫术……”
    “哦，还有惑乱人心的鬼道巫师！”
    南华宫主冷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可都不是我们道门的东西，我们四道门几千年了，从来没有这些习俗的传承……”
    “那么，这些流寇的鬼道秘术，鬼道崇拜又都是哪里来的呢？”
    他故意设问让秦傲难堪道：“看来鬼门跟流寇很有渊源啊？”
    一语落下，另外三道门乃至大易圣朝的宿儒们皆是大吃了一惊。
    “鬼门居然与流寇有勾结？”
    “甚至有可能是流寇的幕后主使？”
    “难怪他们会提这样的治国策略……”
    听到南华宫主的指控，秦傲也是一时语塞。
    这些法术确实不是道门的，但也不是道家小世界鬼门的……
    秦傲的鬼门根本就不可能活人献祭，也没有可以驭使鬼怪的巫师。
    秦傲的鬼门所做的主要工作是治愈、驱鬼，以及引灵的工作，有些类似于后世里的道士。
    这驭鬼之术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中土鬼道的路数，也就是永劫圣子所传鬼尊一脉所擅长的术法。
    但是两脉鬼道本来就很相似，现在假扮成南华宫主的永劫圣子，直接把这盆脏水泼在了秦傲身上……
    秦傲也百口莫辩！
    他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南华宫主看到众人的反应，不禁得意冷笑。
    “本座一开始就说，鬼门动机不纯，包藏祸心……绝不是无凭无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