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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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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小子,还我奇兽!”
    师祁芸从后方拽住他的袍子,鬼盗王上不得木筏,回身劈来一掌,师祁芸退开,脑中回想起师傅与古是对打时演示的招式,遂以指作剑,疾点他后背死穴,鬼盗王背后感风,闪开时见木筏被那一指剑气戳成散架,他心惊不已,后怕地想若是方才被她劈中,自己不死也残。
    打不过便跑,他拎着囊带转身就走,踢开排队等候的五派弟子,他抢着要上筏,不想被另一人堵了去路。
    “上筏可以,交出你的囊中之物。”玉琳琅横剑于前,鬼盗王不敢轻举妄动,江湖中做贼盗的大多拳脚功夫薄弱,他闭眼也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这被称为剑仙的女子,命重要还是这赃物重要,答案不言而喻。
    “女侠勿动手,我给你就是。”
    鬼盗王将奇兽给了玉琳琅,玉琳琅又将奇兽还给师祁芸。
    “这位姐姐真是好心肠,若非眼下有要事,我定想与你义结金兰。”师祁芸道。
    “站住!”风翩翩却将鬼盗王拦住,吆令春风谷门人将他拿下。
    鬼盗王被五花大绑后红着脖子大嚷:“我已将东西还回去,还绑我作甚!?你们这些武林正派就是这么个正法?”
    “对付你这种邪魔外道,将你就地正法才是正派所为!”风翩翩看向玉琳琅,后一句分明是说给她听的,“我可不像某些人,为了个迂腐的正义名头,就放跑你这魔头让你去为祸百姓!”
    “风师妹,你这样便叫我为难了。”玉琳琅皱眉。
    “谁是你师妹?不同门不同道,我春风谷可高攀不上你们玉霄宫!”
    “翩翩!”风措的大姐之威在谷中尚且管用,一旦出了谷,远离了母亲视线,她便再难管住这妹妹。
    “姐姐难道忘了我们的生母是如何死的了么?我平生最恨这些邪魔外道,管他是什么背景,通通杀之后快!”
    别派弟子都已上了木筏,只春风谷和玉霄宫的僵持在这里,风翩翩一声令下,春风谷弟子就将师祁芸围了起来,玉琳琅挡在她身前,她两个师妹与她站在一处,同样拔剑挡在春风谷一干人面前。
    “好啊玉琳琅,你竟这样保护一个江湖贼盗?!你铁定是瞧上这贼子无疑!”
    玉琳琅皱眉,无视她的空口污蔑,只挑自己想回答的去答,“凌教主的徒儿,不可能是穷凶极恶之流,此人举止虽然轻浮,却绝不像是大甥大恶之辈,你又何必缠着不放。”
    筏子上的人已然在催,天色渐黑,这时再不走那便只能等明日了,迟则生变的道理江湖人各个明白,遂都不想再拖,催促的声音渐渐不耐烦了起来。
    “两位师妹,你们先走。”玉琳琅对身后道。
    “不行,我们要与师姐同进退!”
    “你们是瞧不起我的功夫了。”玉琳琅故意板起脸,那二人听后慌了神,忙称不是,她又顺势道,“去替我回去向师傅她提前请罪,”她举起手中的剑对向风翩翩,“琳琅无能,不能终止五派纷争,更以身破法与同盟起了争端,回去后,琳琅自会请罚。走!”
    玉霄宫两位女弟子被赶上了木筏,风翩翩也叫风措走,只留她三个谷内一等弟子便好。木筏远去,风翩翩叫那三个弟子杀了鬼盗王,她则拿着分水双刺正面袭向玉琳琅。
    “你肯拔剑了!”她兴奋道,双刺握在手中转动一会儿,猛然扎向玉琳琅面门。
    长度仅有剑一半尺寸的双刺对敌十分不讨好,普通人常常是还没挨到对方,就被对方的长剑给戳到了死穴,可春风谷岂会有常人?
    便听“咻——咻——”两声,风翩翩将手中双刺飞掷出去,双刺柄尾各连接着一根银丝,银丝末端捏在风翩翩手中。原本是短器的双刺霎时变得进可攻退可守,攻击距离比剑长出了几倍。
    这两下子倒是让玉琳琅刮目相看,蓝衣剑仙给予她比试时的尊重,严肃对敌,使出玉霄剑法,剑花翻飞、似龙似凤,五招之后,故意将长剑脱手,飞投出去割破了那系着分水双刺的银丝,风翩翩手中一卸力,人向后倒去,玉琳琅手掌吸来地上长剑,穿过双刺的把柄将它们挑在剑头,长身玉立,剑法独步,但见她执剑的右手一抖,将双刺还了回去,“再来。”
    风翩翩接住双刺,银牙紧咬,正面交锋之后,便知自己不是她对手,眼睛撇向玉琳琅身后看戏的师祁芸,勾唇一笑,左手脱刺,甩向后面的师祁芸,待玉琳琅跃去帮她时,又将右手的兵器甩出去丢向她。
    时机把握得正好,让玉琳琅腾不开手,救了师祁芸便救不了自己,玉琳琅左手空手一指,飞向她的短刺被弹飞出去前陡然炸开,石色药末在她头顶爆开,纵有面纱,还是吸了个正着。
    鬼箭草!风翩翩故技重施,师祁芸折扇一展,蓄力扇过去,计谋得逞的风翩翩没笑多久就也吸到被扇回来的药末,她浑身疼痛,连忙搜身寻药,才拿出来就被师祁芸抢去。
    “还给我!”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祁芸将解药给了玉琳琅,笑看风翩翩的一张俏美脸蛋儿疼得龇牙咧嘴几乎变形。
    因担心盗神安危而临时下筏子的笑嫣然过来看到这幅场面,不免笑出声,“娇纵跋扈的春风谷二小姐也有今天。”
    “名师出高徒,小友好身手。”对奇兽贼心不死的谢于舯领着孙子也下了筏子。
    “老道士还有两幅面孔,这拜高踩低的做派果然是纯阳派作风。”为找纯阳派难堪的越水涯筏子都划出去百米了,她见谢于舯不走,便也蜻蜓点水地上了岸,抱着剑不远不近地跟着纯阳派二人,严密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五派弟子划筏远去,特意为余下的人匀出一个木筏留在海边,以防她们改变主意。黄昏一闪而过,仿佛只几个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下来。
    春风谷三个一等弟子正要举剑刺向鬼盗王,火烧眉毛,临死之际,便听他大喊:“亲爹都要死了,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还不动手!”
    夜色中突然飞来数百只萤火虫,伴着越来越急的骨笛声,悬在众人周围的萤火虫纷纷自爆,炸开时弥漫起一片粉雾。师祁芸见挥扇也吹不开这多到密集似空气的浓雾,难免吸入几鼻子,拔步未跃出几步,身子一软,半跪在沙地上,根本无力动弹。
    “迷魂散!如此下流腌臜之术!”
    被波及倒地的越水涯以剑杵地,四面环看,恨恨地想找出暗处的贼人来。
    雾散,在场之人全被麻翻在地,三个弟子看管的鬼盗王不见了,再看海边,木筏已然消失,可见鬼盗王已经乘着筏子逃走。
    师祁芸看了看手心,还好奇兽尚在。
    听闻海边动静的逄澈被凌清秋催下山救人,她有心避开对方的诡计,待毒雾驱散,她见众人面色潮红症状怪异,心下一沉,竟是淫毒,当下她将人群分开,女的送去山中洞穴,男的留在海边沙地,以防有人乱了章法。
    玉琳琅为护其她人周全,坚持要最后一个才上山,逄澈走到师祁芸面前欲扶她走,见师妹对自己摇了摇头,她顺她意越过她先送玉琳琅。
    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女子的玉琳琅没多纠结,被扶着上山之际想起一件事,就问逄澈:“逄大人可见过这岛中的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模样,是这里的居民。”  岛上最近恶人遍地,真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小姑娘?”逄澈否道,“这岛是荒岛,岛上除了朝廷军队,哪还有什么居民?剑仙怕是被人蒙骗了吧。”
    “荒岛……这岛不叫无何岛么?”
    “你定是被骗了无疑,这岛没有名字,更从来不叫什么无何岛。你可……”想问得细一些,逄澈猛然想起师妹年纪与她口中提及的小姑娘相仿,常听师傅说起师妹如何如何滑头,如今一猜,想必是她诓得玉琳琅,为免泄露师妹身份,逄澈不再问起,二人一时无话,待逄澈返回海边搀起师祁芸时,远处海面上有一艘亮着纸笼油灯的丈长小舟缓缓靠近她们。
    “逄阿姊!”身穿藕荷色官服的妙龄女子跳下小舟,提着灯笼三步并两步跑到逄澈身旁。
    “你怎来了?”逄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海上,问她,“支援的人呢?”
    “他们被一伙海上贼盗拖住了手脚,船底被那帮贼人潜入海中砸漏了,所以退回去打算明日一早再赶来,我不放心阿姊安危,趁乱划小舟过来了。你这是……”女子看见海边倒着三三两两神态不正的男人,心存好奇。
    “有人暗下毒手,此毒罕见,便连也剑仙也中了招。”
    “剑仙?!在哪里,阿姊带我去看看!”一听玉琳琅在此,少嫦格外雀跃,她久闻玉霄宫首徒美貌不已,若能得见,三生有幸。
    “不急,你先解了这三人的毒。”
    少嫦凑近,望闻问切一番,摇头道:“还真是罕贱,蒙汗药里掺春药,这是想让人晕过去还是不想让人晕过去?此春药非一般春楼中的东西,想是私人调制,剂量不小,我随身带的药中没有能解的,但有几粒清凉丸能拖一拖抑制药性发作,待明日回去,我再为她们调个解药。”
    给海边几人一人服一粒清凉丸,虽然抑制了药力,但留着他们始终是个隐患,为保岛上女子安全,逄澈令手下凭翊卫将人连夜送回对岸,明日再随朝廷船队一齐来接应自己。
    男的走了个干净,岛上悉为女子,逄澈心想这回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将少嫦带回山洞中,四下一看,眼睛扫过地上闭眼打坐调息的众女,停在石墩处,才发现师傅竟不见了踪迹!再来回打量一遍,师妹竟也不在此处!她心中不安,哀道师傅逝去了就连肉身都不留给徒儿,她怕徒儿伤心,却不知这样不留痕迹才是令她们真的伤心!方才送玉琳琅上来时师傅明明还在,想是未走远,她知会少嫦一声叫她照顾好这些人,自己追出洞去,漫山遍野地找起来。
    “肩绣凌霄花,想必她就是玉幻玉琳琅了。”将灯笼拿近,少嫦小心翼翼又格外希冀地去摘她的面纱,手刚碰到柔软的料子,长剑那冰冷锋利的尖端就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干什么?”
    玉琳琅睁开眼,提防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好漂亮的眼睛!少嫦被这双美目一瞪,身子当即酥麻了半边,就连魂魄好像都轻飘飘起来。
    “姐姐误会了,我是来给你们治病的。”少嫦捏着清凉丸送到她面前,笑道,“不揭了你的面纱,我怎么喂你吃药呢?”
    见这少女模样娇憨可爱、眼神真诚,她身上又穿着宫廷制的太医署官服,想来与逄澈是一路人,没必要害自己,遂也不拘泥,她接下她的药,自己抬手摘了面纱将药丸吃下去,调理内息试了试,果然有些用,抬眸谢过少女,却见对方大张着下巴傻瞪着眼睛,露出一副合不拢嘴的痴呆神情。
    “姐姐好美啊。”少嫦由衷赞叹着。
    皇帝爱看戏,所以宫廷之中设有戏台,皇家戏台每年都会从民间选拔优等伶人入宫,一旦被选上,便有了品阶,有了品阶就脱了贱籍,有名的伶人无不削尖脑袋想进宫。能唱戏的不必多说,脸蛋儿得先是一等一的好,每年大把大把的美人儿进宫摘桂冠,不说一万,少嫦怎么说也是看过几千美色的人了,却无一人能及上玉琳琅之美。
    艳而不俗,英而不板,美而不矫。正如曹植的《美女篇》中所写的那般: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少嫦心道之所以她在自己心里能艳冠群芳,这大概还要多亏她浴血江湖久经奋战后,身上积累的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那一份坚毅肃杀之美。
    “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你们身上的药性,此药难捱,好在吃下清凉丸,你们能拖到明日再毒发,若是谁体质差抢先发作了,不想死的话,那便只能用活药丸了。
    看到痴迷处,未曾注意灯笼中的火光变了颜色,青绿的光芒愈发强盛,将洞穴内照耀得亮如白昼。
    少嫦不知,玉琳琅却识得这光,这是方才暗算她们的毒雾萤虫!长剑要去挑开灯笼时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骨笛声响起,青色萤光刹那间铺满洞穴,飞在空中轰得炸开,粉雾弥漫在室内,光源被人为断灭,洞穴霎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室内逼仄不通风,粉雾散布出去,全被她们吸进肺腑,二次中毒,纵有压制的清凉丸也无济于事,洞内的女人逐渐燥热难忍,纷纷撕扯起自己身上的衣裳来。
    “你们……怎得了?”
    师祁芸因难受得紧,在洞里坐不住,没进洞就自己跑去冷水里泡了一会儿,宁静下来,又觉血气上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般,脑筋这时转得比平时灵活得多,她趁此回想了师傅传授自己的口诀与剑招,比划几下突然醒悟师傅的用意。
    “为师也想教你纵横十九道,但并非是我不授你,而是这纵横十九道,只有你师妹那等比旁人多九个脑筋的人才有希望融会贯通,便连为师我,也怎么都琢磨不透这纵横十九道最后一式。”逄澈沿海岛边缘找寻着师傅的踪迹,脑中回想起她同自己最后的对话。师傅心慈如此,便连弥留之际也都是在操心她们的事儿。逄澈心悲不已,跪在海边,膝盖深陷沙地,冲着黢黑的海面大喊,“师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师祁芸笑着比划起来,心随意动,行举如风。纵横十九道重要的是口诀,却不是招式,口诀要领学会了,招式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并不定死!难怪她看师傅与古是过招时几乎每个动作都不一样,原来如此!
    她想通之后便觉全身通畅,心道回去跟师傅说说此事,一进洞穴,鼻子又嗅到那甜到发腻的毒雾气味,她掩鼻以扇挥开粉雾。
    “你们……”师祁芸举着火折子照过去,星点火光只照亮了她自己的半侧面具。
    “你个贼徒怎在此处!逄澈不是说已经将岛上的男人都送走了么!?”质问的是风翩翩,她明明是其中症状最重的,嘴却比谁都要硬,这时还要骂一骂少嫦口中的活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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