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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新花年年发、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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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星河,只要宸煌动了念头就随时能到任何地方,知道许多事,慢慢的,他好像和这世间相融,却又置身事外,对眾多生灵而言他是自由的,但事实不然,这一切反而成为他的牢笼,他自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咒缚。
    这也是为何他时常会安静的待在一处不动,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到任何地方,这世间只要有他在也能自行运转,他对这世界是必要的,但并不重要。
    此时他和凤初炎相对无语,他认识凤初炎很久了,多少也知道对方有何打算,凤初炎要让他娶兰家的女子,无论他答应与否,对凤初炎来说都是势在必行。他也懒得折腾,或许对方也乐意当个摆设般的伴侣呢?
    凤初炎却时常捉摸不透这个徒弟的心思,但他知道替其安排亲事,宸煌难免会不高兴,因此好声好气的安抚说:「不管怎样,你都来到佶良城了,恰好兰家的孩子也在这里,有机会就和她多多亲近,说不定很合你的意。」
    宸煌没应话,只是变出了黑纱要蒙住脑袋,凤初炎蹙眉跟他说:「这里只有我,不用担心误伤生灵,你不必蒙头盖脸的。」
    宸煌这才提醒道:「上回师父趁我睡着要揭我眼罩,因而伤及识海,不得不到明澜谷休养不是?」
    凤初炎苦笑:「是啊,身为你的师父,却连你的样子也不曾看清楚,实在讽刺……」
    「没有意义,何必如此。」
    凤初炎听出徒弟对他的执念感到不以为然,笑容更苦涩了。他走近宸煌,慢慢朝那块蒙眼的黑布伸手:「我已继承先祖的凤眼,神力大增,只匆匆一瞥也不会像当初那样。」
    上古流传右眼能视未来,左眼可观过往,有些古神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甚至能穿梭时空,而龙族与凤族就有这种力量,只是一代代传承下来,发挥得不及先祖。而且继承这些能力并不容易,得承受庞大风险和业报,因此凤初炎将其封印了七、八成,只有偶尔能见到片段的预兆,暂时无碍于修炼。
    宸煌将凤初炎未触到自己的手轻轻拨开,语调平静无波的问:「师父还去明澜谷么?」
    凤初炎放下手,话音微沉答道:「会去的,为师还要为你提亲。你不必喜欢兰家那孩子也无妨,就当作是摆了一盆花草在附近让自己好过些。」
    「师父捨得那样对待自己教养数年的学生?」
    凤初炎淡笑:「不过是学生而已,怎样也不及我看顾了数百年的徒儿。到时,为师也会为你主持结契仪式。」
    「师父的右眼,见到了我将来与之结为伴侣?」
    凤初炎想起曾见过的片段,宸煌的确和兰家的孩子一起出现在结契仪式上,他目光黯然回答:「是,我见到了。」
    「师父不曾想改变将来?」
    「想过,也试过。琐碎不要紧的事情倒无所谓,但重要的事情无法改变。」
    宸煌难得有些好奇:「师父曾试过改变什么?」
    这回轮到凤初炎陷入沉默,但并没有很久,他轻声笑叹说:「一件可大可小的私事。说了也许你会见笑,为师就不说了。」
    凤初炎脸上并无笑意,他曾想过,不遇见宸煌,也不收为徒弟,那样他就不会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慢慢喜欢上这孩子,喜欢到把所会的一切都倾囊相授,为了徒弟跑遍所有他知道的仙府、秘境,搜罗无数天材地宝炼製成药和各类用品。而不论他到多遥远的地方,也总是心系这徒弟,记掛久了,那份情感也成了一种执念,只有他能令徒弟好转,不必因为背负莫大的咒力而煎熬,他不仅找出了能令徒弟缓解痛苦的福星,也算出了徒弟命中的剋星。
    「师父。」
    凤初炎望着宸煌,后者道:「我想独自歇着了。」
    「那你歇下吧,为师就住菡萏雅筑,顺便去见一见那些孩子。」凤初炎袖里的手指握了又放,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
    矇矓光景中,兰虹月见到一名男子背对自己站在前方,其长发和衣饰彷彿泡在水中漂浮着,他认出是当初在暉羽轩撞见过的傢伙,只不过这回不是拿布罩住整个脑袋,仅以黑布蒙眼,当对方转身时,他伸长了手要摘下那男子蒙眼的布条,但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眼前一切就被金红色火燄掩盖。
    「不要!」兰虹月从睡梦中惊醒,稍早的梦境也迅速消散,不復记忆,他只觉得还没睡饱,想接着再睡,却又有些莫名心悸,脑子昏沉沉的还没彻底清醒。他看窗外已经天亮,刚出房间就碰上在厅里的五郎、六郎,两个弟弟和兰悦的年纪一样,只是差了几个月,也小他两、三岁,都生得白净可爱,成天跟着兰悦跑。
    兰虹月问:「其他人呢?」
    五郎回答:「好像都去茶馆了,我们也过去找悦哥哥。」
    「走吧。」六郎拉着五郎跑掉了,也没有邀兰虹月同行的意思。
    兰虹月也习惯了,他原就不太常和手足亲近,后来常跑去暉羽轩找凤先生,有时比凤先生更向是一个外来者。他在城中漫无目的散步,附近邻里绕了一圈后回驛馆和弟妹们会合,再顺着兰熙雯的要求去广场再演练一回。
    兰熙雯依旧执剑起舞,兰虹月则在最后方击鼓,漆黑的小鼓以麻绳系牢搭在左肩上,右手配合曲谱击打,这次的乐舞有安定心神之效,也能造就幻术,使观赏者如临仙境。不过乐舞的效力越好,就越需要兰虹月掌握快慢,乍看是他配合兰熙雯,其实是由他主导一切,一旦失误或失衡,生成的法术咒力就会反噬。
    兰熙雯虽然自幼受宠,可是唯独在练习家族的乐舞上会被父母严格训练,兰虹月也连带要陪着妹妹刻苦学习这些。
    即使不提这些乐舞衍生的力量,单单是举鼓击打半个时辰也够累了,兰虹月还记得他小时候练完,隔天都会抬不起手,忍着眼泪逃到凤先生那里。凤先生会帮他敷药,可是等休息完隔天又会被送回家。
    凤先生说:「你毕竟是兰家的孩子,不能逃避责任。」
    兰虹月不曾反驳这说法,只是会在心中疑惑,为什么那些事情是他的责任?只因他生来是兰家的孩子?他一点也不想管那些事,但是为了能安稳度日,也只好照着他们的安排做事。他对那些所谓的责任,都是谨慎而且努力的,因为一旦做不好,父母就会严惩他。
    「啊,父亲,母亲,怎么不去死呢?」兰虹月击着小鼓,面无表情盯住妹妹的舞,默默在心里想着,这种心声倒没有激起他多少情绪,就像是日常牢骚或偶发的感慨一样,他忽然感到厌烦了。
    明明是大哥,却要看妹妹的脸色,正因为是大哥,许多事都要拿捏分寸,就要担负责任,兰虹月对这样的日子感到无趣、厌烦,却又不知何时是尽头。即使到了千里外的佶良城,他过的日子也没有改变。
    「哈!」兰虹月击着鼓,配合着唱和、吆喝,神色漠然,不过兰熙雯和其他人都投入了表演中,台下的观眾也像置身仙境,流露欣喜神色、甚至表露痴态,仰望着兰熙雯的舞姿。
    不知为何,兰虹月心里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这样不起眼、隐于后方的他,但是怎么可能呢?绝对是错觉吧,他生得很平凡,即使没有兰熙雯,也有可爱的兰茗,就连兰悦都生得比他特别,虽然有些胖却也可爱,五郎、六郎也比他活泼开朗,又有谁会多瞧他一眼?
    恐怕也就凤先生一个会比较关怀他了吧?
    他击鼓动作一定,唱声倏然收住,目光凝定直视前方,开始觉得有些渴了,此时和那些杂念相比,自己吃饱喝足睡够了应该更重要才是。
    ***
    晨光中,叶梢上的清露映着一个小世界,宸煌念头一动让它消散,无心去关注任何事,不经意想起先前在水畔见到的那株兰草,他知道那棵小草正是兰家那个女娃的哥哥,再想到了师父那番话,不以为然轻笑出声。
    不过都是一棵草罢了,他对自己的毛病都没輒,那些小草能有什么办法?
    他百无聊赖的搜寻兰草们在做什么,发现他们正在舞台上认真表演乐舞。那些表演也是一种阵术,少女舞姿颯然,笙簫笛音皆悦耳不凡,可是隐隐渗入眾生内心的却是一阵阵鼓声和清亮的呼喝喊唱。
    宸煌暗中关注击鼓少年的表演,不知不觉变成关注那少年。他在想,少年好像戴了一层面具,下了台虽然和其他弟妹有说有笑,也会和妹妹拌嘴,可是那些情绪不像是真的,或者说不全然是发自内心。
    在谁也不会留意的时候,那少年会露出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眼神,好像这世界很无聊,一切都很没意思。他彷彿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不过他和那株草仍是不同的。
    眾生之中也有许多这样的傢伙,虽然活着,但活得像行尸走肉,只不过那少年还不到这种地步,因为他看到少年吃喝时的样子很专注,满足时也会流露出愉悦的神情,而那一点点的快乐好像在无形中传到他这里,当他收回神识时发觉自己在微笑。
    宸煌抬手轻抚唇瓣,心中满是疑惑,他也不懂这是何缘故。他又悄然观察其他的兰草们,那个叫兰熙雯的吃东西很慢,虽然举止优雅,但女娃的心思全然不在饮食上,而是偷偷看着附近另一个虫族孩子。
    至于其他兰草,有个微胖的小少年吃得比之前那少年还认真,可以说是热衷饮食了,简单说是个贪吃鬼而已。
    宸煌感到无聊,又看回原先那名击鼓少年,那少年就像捕捉到他的神识似的猛然转身,他当即心虚撤走,待在椅榻上慢慢垂首,狐疑低喃:「不可能察觉才是。」
    ***
    刚走出食堂,兰虹月猛然转身,后方跟上来的桐梦被他吓一跳,一旁兰悦也差点抖掉手中馅饼,他瞇起眼左右扫视道:「我从刚才就觉得好像有谁在暗中看我。」
    桐梦身为他的随从,一听就慌忙说:「真的么?可我没有感觉,是何时开始的?」
    兰虹月继续往前走:「稍早我在台上击鼓时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不过现在又没有了。或许是我多心了。」
    兰悦插话说:「会不会是鬼怪?哥哥你不是换了房间,原本那间房说是闹鬼怪,现在鬼怪可能依附到你身上了。你快回去念几遍清净咒。」
    兰虹月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坏,他一臂勾住兰悦的颈项说:「可我现在又没有那种感觉,有可能是依附到其他人身上去了。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变得沉重啊?」
    兰悦吓住了,紧张点点头:「有!」
    兰茗在后面听见他们说话,出声喊:「那是因为大哥哥的手搭在你肩上啦,傻瓜。大哥哥你别戏弄悦哥哥啊。」
    兰虹月笑了起来,在路边买点心哄兰悦,接着问桐梦说:「怎么不见熙雯?」
    「找我啊?」兰熙雯从巷子里走出来:「我去问了能换剑穗的地方,方才演练完发现剑穗和缀子快断了。」
    兰茗轻讶一声,兰熙雯瞥她一眼问:「怎么了?」
    「这好像不是吉兆。」兰茗垂下眼眸小声讲:「我听长辈提过,剑穗或缀子断了,表示有凶。姐姐你近日要留意。」
    「呸呸呸,我才不信那种谣传。」兰熙雯不以为然,又看向了兰虹月和桐梦他们,勾起一抹俏皮的笑说:「没事的,我多的是靠山保护呢。」
    兰虹月一触及妹妹的目光就果断卸责,拍了拍身旁桐梦的肩膀说:「有劳你操心费神了。」
    桐梦错愕:「什么?我?」
    兰虹月语气轻松的说:「你不是喜欢熙雯?」
    桐梦惊呼:「你胡说什么啊、事关二姑娘的名声!」
    「没有的事!」兰熙雯恼羞成怒,跺脚瞪着他们俩,用力哼了一口气跑走了。
    桐梦困扰得大吐一口气,委屈睨了眼兰虹月:「都怪你忽然讲出那种话。」
    「呵,好,怪我,怪我。」兰虹月笑得有点轻浮,又拍了拍桐梦的肩膀,这次被桐梦扭肩甩开,他看桐梦也跑走,又轻笑出声。
    兰悦他们不明白他们怎么忽然就闹成这样,兰悦问:「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啊?」
    「逗他们囉。」再说,这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实。
    「小弟──」
    兰虹月继续走回驛馆,有串呼喊声由远至近,小弟小弟的喊,他回头望,被一抹红影扑上来,落到盈满清香的怀抱,他认出了这香气,不太确定的唤:「蕴春姐姐?」
    梅蕴春松开臂怀把兰虹月的脸捧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欣喜道:「怎么?几年不见就把我忘了么?」
    「怎么会忘。」兰虹月同样高兴得想抱她,但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八、九岁的孩童,刚抬起的双臂就停在半空,梅蕴春见状又迎上来抱他,用力拍拍他的背。
    梅蕴春用她独有的沉润嗓音笑说:「小弟长大了,个子都抽高了这么多,还变得如此俊雅风流,我很开心啊。」
    「哪有俊雅风流啦。」兰虹月被夸得羞红了耳根,他的弟妹们和桐梦都难得看他这样,好奇围过来凑热闹。
    梅蕴春亲切跟他们说:「我是梅蕴春,认了你们大哥当我弟弟,你们要是愿意也能喊我一声姐姐。」
    兰家孩子们都被梅蕴春的魅力吸引,乍一瞧只觉得是个高瘦俊俏的男子,原来却是位英气颯然的女子,小孩子们一个个喊她姐姐,梅蕴春满意的笑应:「好,乖,你们都乖。我的大哥你们也见过了,就是云清阳,二哥是岳林海,他在驛馆等我们,我从小章那儿听说你们可能在食堂就找了过来。咦,没见到兰小二啊?」
    兰虹月浅笑:「我刚才开她玩笑,把她气跑了。不过我也好奇两位哥哥原先不是有意想娶你的?怎么会结拜成兄妹啦?」
    梅蕴春笑得别有深意,她跟兰虹月说:「我们三个也算一起经歷许多事,那二位也算患难见真情吧,要建立信赖和感情也未必得靠联姻不是?」
    「唔,也对。」兰虹月似懂非懂的点头,和大家边聊边回驛碗。到了驛馆后,弟妹们各自散开间聊,他和梅蕴春一行也聊开来,大厅忽然变得很热闹,有时小孩子们又凑过来听梅蕴春他们聊在外探险的趣闻。
    天色渐晚,知雪也不晓得是何时出现在大厅里的,梅蕴春头一个先注意到他,只不过她只瞄了眼知雪,彼此轻轻頷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梅蕴春和兰虹月特别聊得来,若不刻意问也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姐弟,梅蕴春讲什么都有弟弟捧场,也将其他弟妹逗乐,唯独兰熙雯一脸无趣的坐在稍远处。
    桐梦留意到兰熙雯起身离开,有点担心的追了过去,兰熙雯回头问:「你做什么跟着我?你不是我哥哥的随从?」
    起初桐梦的目光有些闪躲,听她说完就直直看着她道:「我看你不太高兴,想陪你。我、我也关心你的。」
    「为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要提那些啦!你关心我做什么?我又不需要。」
    桐梦知道她在闹脾气,也是这种样子更需要被关心,他反而神色温柔回应道:「可我就是想关心你啊。」
    兰熙雯咬了咬下唇,背过身走开几步,又回头斜睞他一眼:「随你便。」
    「你在吃虹月的醋?」
    「谁吃他的醋啊。」
    「你是不是觉得哥哥被抢走了?」
    兰熙雯哼笑:「我才不稀罕呢。你要陪我,不去听他们讲那些趣闻?」
    桐梦点头:「我想陪你。」
    「你房间大不大?」兰熙雯踱回桐梦面前问。
    「还行吧。」
    「那去你房间吧。」
    兰虹月察觉兰熙雯走开,不过有桐梦跟着应当无碍,他继续和梅蕴春叙旧,顺着梅蕴春的视线看到知雪大师也出现了。梅蕴春正好聊到两位哥哥的糗事,岳林海赶紧以拳抵唇清嗓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都先各自回房歇下,明日再叙旧吧。」
    梅蕴春一手搁在兰虹月肩上笑说:「好,都回房歇着吧。不过我想再找小弟聊会儿。」
    云清阳劝她说:「不妥吧,他毕竟都十六岁,也是个男子了。」
    梅蕴春立刻回嘴:「遇难那时我和你们两个哥哥不也同睡一处么?」
    岳林海苦笑劝云清阳道:「算了算了,你讲不过她的,况且她也不是寻常女子,简直是我们的三弟了,随她去。」
    梅蕴春催赶其他兰家孩子们去睡,跟着到兰虹月入住的画里参观,她随兴坐到茶几旁问:「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兰虹月帮她倒茶水,答道:「都还好,前几年有凤先生关照,后来我也长大了,即使在家偶遇矛盾也能自行应付。」
    梅蕴春低头叹气,感慨说:「从前我就听说秋夫人偏爱女儿,也有不少真真假假的谣言,谁都能猜到你在那个家中并不好过,可是你却也没变得愤世嫉俗,反而还这么懂事……早熟得令人心疼。」
    兰虹月莞尔:「没有姐姐想像得那么严重,儿女一多,父母总有难以顾及之处,也没什么的。难道姐姐是在可怜我?」
    「是心疼,心疼啊。」
    「真的不要紧,况且我再如何也还有竹秋,她是从我刚出生就陪着我的,她将我照顾得很好,姐姐你不用这样担心。」
    梅蕴春端杯饮水,哼了一声说:「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天真易骗,我也不是养在深闺没有见识的小娘子了。你说那些没什么,那是因为你和你身边的人都见惯了,麻木了。还以为那个凤初炎会一直护着你,谁知我后来打听到的消息,说他离开明澜谷早已三年多了,早知道我当初认完你就把你一块儿拐跑,不让你在兰家受罪。」
    兰虹月没想到梅蕴春会为他这么愤慨和抱不平,又那么的关心他,他低头笑了起来,却眼泛泪光:「姐姐你说得太夸张了。」
    「并不夸张。既然你那位凤先生不在,你就和我们走吧,不要回明澜谷了,那里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我们姐弟一起走闯天涯,逍遥自在,你觉得怎样?」
    兰虹月深吸气,压下心里的感激与感动,恢復平常淡定的模样问:「可是我不知道该走去哪里,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离开明澜谷以后,我……」
    梅蕴春笑着截他的话说:「茫然是一定有的,可是你可以找啊,我们到处都去看看,什么都尝试,你总会找到你自己的。难不成你几十年、几百年都要在明澜谷待着?」她握住少年一手劝道:「小弟,你姑且听我劝吧,在那谷中你被视作残缺者,他们打从心底瞧不起你,你又何必守在那里?」
    兰虹月望着她,觉得梅蕴春和以前也不一样了,以前的梅蕴春孤高冷傲,对凡事好像都不屑一顾,他以为那才是梅树清高的姿态,是梅家的家风所致,原来是因为明澜谷不适合梅蕴春么?现在的梅蕴春活得瀟洒恣意,耀眼夺目,兰虹月看了也有些羡慕。
    梅蕴春看弟弟傻愣愣望着自己,明显是被说动了,于是加把劲的劝说:「你别担心,今后你跟我走,我会照顾你的。我们四个兄弟姐妹一起修炼、游歷,虽然难免会遇上凶险,但日子会很有意思,到时你会开心得忘了明澜谷是什么地方。没事,你慢慢想,想好以前我跟哥哥们都在这儿陪你,近来无念河动荡,你也别乱跑,要出门就找我或哥哥们,知道么?」
    兰虹月欲言又止,他点头答应后又听梅蕴春说:「你是不是担心那位虫族小弟少了你,也就少了靠山?」
    「我哪有能耐当谁的靠山。」兰虹月自嘲低语。
    「多带他一个也无妨啊。就看他肯不肯跟我们走了。」
    兰虹月没忍住好奇,小声问:「姐姐你……也会忘了知雪大师么?」
    梅蕴春瞟他一眼:「提他做什么?」
    「姐姐不喜欢大师了?」兰虹月看梅蕴春挪开目光不应话,又继续试探:「我觉得知雪大师这次也许是来见你的。」
    梅蕴春表情复杂的望着兰虹月好一会儿,而后摇头苦笑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知雪谈一谈,你不要操心我们的事,先顾好你自己,傻小弟。」
    姐弟俩叙旧片刻后,兰虹月送走了梅蕴春,坐回桌边思索梅蕴春的提议,想着想着趴在桌面睡着了。
    照理说就连小章也不能轻易进到任何未受住客邀请的房间里,但睡着的兰虹月身旁却凭空出现那位黑布蒙眼的男子,也就是宸煌。
    他只是出于一时兴起才找来这里,虽然双眼蒙了黑布,但那只是为了避免生灵因他而死伤,却无碍于他使用左眼的能力探寻他人过往。他的左眼可观过往之事,只要起心动念往这少年看一眼,就能知道少年的过去。
    十六岁的少年,和他这个已诞生千馀年的傢伙相比的确是年轻得很,他知道了这少年的所有事,少年叫兰虹月,是梧桐神树一族的女子所生,有个双胞胎妹妹,可是少年从出生就不带任何气味,其他的气味也难以沾染到这少年身上。
    宸煌稍微弯身凑近少年,偏头嗅了下,确实无味,身为兰草精却半点类似的气息都没有,彷彿与这世间无关,甚至像是不存在,怪不得少年在明澜谷格格不入,更被视为残疾者。想到这里,黑布下的眼神不自觉黯淡了些,但很快他又恢復平静,这只是一株小草,和他毕竟不一样,不过那些待遇的差异只是因他人眼光不同,若不将他人当一回事,久了也能自在许多吧。
    他又在兰虹月的过往见到凤初炎的影子,这也是他有点在意的地方,就他所知,凤初炎是个惯于算计的性子,若无必要是不会特地去亲近谁的,那么凤初炎接近兰熙雯倒是好理解,都是为了让兰熙雯和他成为伴侣,但他却不明白凤初炎为何特别关怀兰虹月,总不可能是因为同情吧?
    宸煌琢磨不透师父对兰虹月有何用心,但他不认为师父会同情这个少年。或许是想让兰虹月成为催婚的助力?不过怎样都好,他对成婚一点想法也没有,之后再说吧。
    拋开絮烦之事,他垂眼凝视少年的睡顏,目光挪动,少年就浮到半空中并朝床铺飘过去,等少年缓缓落到床铺里,他踱到床畔细看,心想这少年乍看平凡,细看也的确不出眾,但模样倒是还算顺眼。
    宸煌优雅转身的同时,消失在这房间里,床帐无声落下。
    翌日清晨,兰虹月在床上伸懒腰,舒服得呻吟,抱住被子翻身想再赖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睁开眼喃喃自语:「昨天我是在茶桌旁的蓆子上睡着的吧?怎么今日……是梦游爬回床的?」
    他下床舒展筋骨,没在这件事上多想,一出房间碰巧见到知雪和梅蕴春从斜前方的同一幅画里出来,当下愣住。
    梅蕴春莫名踉蹌了下,一副腿软站不稳的样子,被知雪及时扶稳了,她微有慍色斜睨了知雪一眼,知雪垂眼含笑说:「是我不好。」
    兰虹月看得一头雾水,本想过去关心蕴春姐姐,又直觉不该此刻凑过去,总觉得好像会坏了他们的好事。但他总觉得一夜过去,知雪大师好像有些变化,姐姐也是,只不过他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了。
    岳林海过来找梅蕴春他们说:「我答应带兰家的孩子出城去绕一绕,你们要同行不?」
    梅蕴春刚开口就被知雪抢话道:「她今日微恙,就不去了。贫僧也走不开,有你同行也算令人安心。」
    岳林海不解追问:「大师你也不去,有何事啊?我妹妹她怎么了?」
    梅蕴春赶紧回答:「我一路赶来这里有点累而已,是知雪太大惊小怪了。」
    知雪说:「我留在这里坐镇,也能照顾蕴春。」
    岳林海总算是瞧出知雪和梅蕴春之间可能发生了何事,挑眉浅笑,爽快道:「好,我会看好那几个孩子们。」
    兰虹月正走向他们,岳林海咧嘴笑喊:「弟弟,你都听见了吧,一块儿出城走走吧。」
    「是熙雯拜託二哥你的?」
    岳林海拍他肩膀安抚道:「不必担心,带几个小孩,我还应付得来,你那些弟妹们也算懂事。而且云大哥也答应要一块儿去,还是说你不敢出城?那也没关係,我不会笑你的。」
    兰虹月并不介意岳林海这般调侃自己,但他的确不能任由兰熙雯他们几个恣意妄为,犹豫半晌点头答应:「好,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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