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是背记了整个剧本的人，其他人的台词她不能说能背出来，但每场戏的情况她都放在心里了。所以看到正在演的情况，就大概确定了拍到了哪里...确定之后她就有点儿惊了。
    拍摄进度太慢了。
    以电视剧，特别是偶像剧的标准，平均一天拍二十分钟左右（播出的量）的戏是非常正常的！如果是偶像剧大爆发的年代，那种特别浮夸的剧，一天拍三十分钟的戏也不奇怪。
    《夏了夏天》预定的是二十集，每集45分钟，这个45分钟是‘净含量’，不含片头片尾曲，更不含前情提要、下集预告这种东西。
    已经开机一周了，就算一开始磨合阶段，有点不顺，也应该拍到第三集 ，也就是90场到130场之间——而且，‘艾米’这个角色大约是第一集末尾出场，第二集开头完成整个亮相，现在要略掉有‘艾米’的戏份，拍摄的场次就应该更靠后才对。
    但程程看着，这应该是第六十几场时的一场戏？
    她不太懂这个进度算怎么回事儿，只能想可能是刚开始拍摄，大家的默契不够，或者夏喻首次‘触电’，还不够进入角色？再不然就是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拖累了拍摄进度......
    结束了这一场，演员们下场，一些人休息，一些人重新整理景观时。程程走到导演身边先问好，刚准备为自己晚进剧组道歉，顾功成就抬手不让她说了：“没什么、没什么，你也是期末考试嘛，而且都是签合同的时候说好了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顾功成见多了奇葩剧组、奇葩合作者，凡是事先确定的情况，在他看来再离谱也能接受...最让他抓狂的是，种种没有事先确定的‘突发状况’。
    “接下来要努力啊！”顾功成勉励了程程一句。
    程程飞快点头：“一定！”
    顾功成看小姑娘怪认真的，觉得挺好玩的，然后就看到夏喻和饰演另一位男主角‘小杰’的包帅过来了。
    包帅并不是出名的演员，被剧组看中的原因，一个是实力是有的，虽然正剧中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演个偶像剧，人是手到擒来。
    二个，他今年二十七岁，但看起来很有少年感，而且是清秀嫩生的那种少年，而不是阳光少年，和‘小杰’很贴合。
    三个，就是他读书的时候是玩过乐队的，他是鼓手，架子鼓少年时期陆陆续续玩了好几年，直到现在偶尔也打鼓。‘小杰’设定就是天才鼓手，虽然可以靠剪辑、临时学习一点儿姿势、替身等，圆这个设定，但如果演员本身就会打鼓，那肯定省事不少的。
    顾功成看了看夏喻，又看了看程程，先笑了：“程程啊，我给你介绍，夏喻你之前见过的，不用说了...这个是包帅，演‘小杰’的——小包，这是程程，我们的‘艾米’。”
    第66章 热潮来袭（6）
    剧组报到的第二天, 程程做了早课之后就到了剧组，这个时候还比较早。因为不是古装戏剧组，化妆师这边还比较轻松, 演员化妆也不用特别赶早。程程才坐下，一个化妆师就过来了。
    大约一个月前，程程就已经为了这部《夏了夏天》试过妆, 化妆师就按照当时试妆的结果化妆。头发也不用弄，剪剪发尾就好了——试妆的时候已经决定是短发了，所以当时就剪了。
    半个月来头发又长长了一些, 但不多, 主要是为了造型感, 所以修剪了一下。
    镜子里程程的头发大约是苹果头，妆容很简单，呈现在镜头前就很有乖乖女的感觉。再加上校服，就是个学生了。这是‘艾米’这个角色日常的样子, 剧本里艾米曾经是叛逆少女, 后来因为家庭变故，就‘浪子回头’了。
    为了能让女儿好好学习，告别过去的影响，艾妈妈就给艾米转学了，这也是艾米在林星和小杰的学校出现的原因。
    学校里的同学都认为这个新同学是个乖乖女，甚至有些内向怕生。
    剧组这边早就贴了今天的场记单，上面打印了今天的拍摄场次、拍摄时间等。程程化妆的时候瞟了一眼，确定了会拍自己登场，然后和男主、男二产生交集的那几场戏，就低头复习剧本去了。
    她的剧本已经很熟了，但开拍之前的准备总是不嫌多的。
    “各方面准备...第43场——”
    随着场记打板, 饰演老师的演员给学生们说明了会有转学生，然后朝教室门口招了招手，程程登场。
    这是非常简单的戏，以程程的演技，很容易就演出来了。整个过程中，除了因为一个饰演学生的群演出了点小差错，所以重来了一遍，其他就很顺利地顺了下来。顾功成导演也没说保一条，青春片网剧，没那个必要。
    现在都不用胶片了，拍摄成本少了一条，但保一条是需要所有人重复一遍工作的，人力成本、时间成本直接double。一场戏两场戏这样可以，整个拍摄都这么搞，有多少钱可以造作？
    程程结束了第一场戏，第二次准备的时候，她就去看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
    顾功成让她看，笑眯眯地说：“没什么好看的啦，这种平进平出的戏，挺轻松的...”
    顾功成以为程程是第一部 戏就和张原这样的导演合作，以为那种就是业内常态了，其实不是的。不过程程这么认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让她随便看了...认真总比不认真好，认真最多就是较劲、扣细节，会让你不自觉认真一些、辛苦一些。可要是不认真，那就不是辛苦一些了。
    顾功成这几年是真的见过太多牛鬼蛇神了，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程程看过了，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觉得有点平庸...是平进平出，没什么难度的戏没错，但这是人物的登场，应该要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才好——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一出场，人物就立住了。
    她演的艾米说好，差那么一口气。
    说不好，那也没有，这就是一个六十分的青春片角色，以程程的演技和这个角色的潜力，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演员是没有极限的，但角色有，就是影帝影后演青春片，也不可能超神的。
    甚至可能起反效果，因为影帝影后大多都有一定年纪，而且人生经历丰富，演青涩懵懂、纯情莽撞的学生，反而会欠缺感觉。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连演技都不能弥补这一点。
    程程也没有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去准备自己进剧组以来的第二场戏了。电视剧拍摄一般都会比电影拍摄紧张很多，可不能磨蹭。
    第二场开始，又很简单，演‘艾米’和同学相处的小细节——她很想当好‘乖乖女’，所以在平常生活中就有些用力过猛了，而且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曾经‘叛逆少女’的痕迹。
    当然，到时候播出，看到这里的时候，观众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些，最多就是感觉‘艾米’有些不自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自然’，观众又很容易被艾米牵扯住注意力。直到‘艾米’的情况一点一点揭露出来，大家才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明白艾米为什么之前那样。
    演出这种细节，这种不自然，看起来需要演技，但对于会演戏的人来说，就是入门级的演技了。这也是这种剧的特点吧，它不需要演员内敛和狂放，很多东西几乎是直接摆到台面上了，甚至就怕观众没有get到。
    演员可以尽可能处理的细腻些，但没必要演的更高级，真要是那么演，反而会和整部剧的调性冲突，然后成为一个失败的表演。
    类似一场歌舞剧里，演员像电影里一样演戏...观众什么感觉？那肯定是失败的啊。
    程程地第二场戏、第三场戏，到第七场戏，这些程程都很轻松地演了下来，都是在教室这个部分——程程的戏当然没有完全按照先后顺序拍，其实夏喻的戏也没有，只能说大致上按照先后顺序来了。
    真完全按照先后顺序拍，那拍个两三场就要换一个场，哪怕大都是棚内戏，那也很麻烦啊！调度人马，架设机器，协调演员...都是时间，都是工作呢。
    程程一个上午都在拍教室内的戏，艾米和林星、小杰的班不是一个班，所以这阶段他们就旁观了。而唯一一次有夏喻入镜，是因为剧里林星来找艾米，想要让她加入乐队，然后就被同学们起哄了，以为林星是在追艾米。
    那一次夏喻的戏份很简单，就是个搭戏的，整个也演的挺顺的。从程程的角度，他一个没学过演戏的人，演成那样也很好了，挺自然舒服的。
    上午的戏拍完，趁着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顾功成导演就和程程、夏喻、包帅三个主演说下午的戏——下午他们三个第一次要同场了，而且会有一场挺重要的戏。
    “程程来了之后，戏顺了不少啊...”顾功成想起上午夏喻戏里的表现，由衷地说。
    到现在为止，剧组的进度还是比预计的要慢一些的，其中拖后腿的就是夏喻。他作为一个外行人，以前只拍过mv和综艺，演戏是完全不行的。就算他比较努力，提前背了台词，还找了一个表演老师带着进组，也没法一下就超神了。
    本来，大家如果不那么讲究，差不多就行了，进度是能提起来的。但偏偏夏喻的性格很认真，江琛也因为之前的打算，对这部戏有不同的期待，也很认真...最后就只能顾功成这边妥协，慢慢和他们打磨了。
    一次不行就拍两次，戏不是特别难的戏，夏喻也不是榆木脑袋，多磨几次，效果也能提升一两个水准。
    只不过这样一来，进度当然就拖慢了。
    不过顾功成也不急就是了，这种打磨法，前面难了点儿，后面就会好些。另外，制片人和主扛项目的男主角都不急，他急什么？如果有得选的话，导演当然也是宁愿拍摄节奏慢一点。这样出来的作品好，自己也轻松呢！
    而今天程程一来，第一天上午就拍了七场戏，之后再拍，一天拍出20分钟左右的戏也不难，这就是这种剧的平均进度了...真的很顺滑啊。
    顾功成再次确定...和专业演员合作，就是省心啊！相比之下，夏喻是不是要追人家小姑娘，顾功成真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了。
    圈子里恋情太常见了，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圈内人其实都是不在意的。
    下午的戏确实不比上午平淡，第一二场还好，第三场就是三主角同框了。夏喻饰演的男主角林星想要邀请小杰加入自己的乐队，一个弹贝斯，一个打鼓——小杰架子鼓打的很好，也很爱乐队，但他非常高冷，不能说你让我加入我就加入，当然就拒绝了。
    林星不肯放弃，最后小杰只能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指着教室里一个明显是乖乖女样子的女生说：“要我加入乐队也可以，但我要她做乐队的吉他手。”
    他给出的理由是，他最喜欢的乐队就是女吉他手，所以没有女吉他手他就不加入了。他喜欢乐队有女吉他手是真的，但随便指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就有变相拒绝‘林星’的意思了。
    小杰指的女同学，正是转学到新学校的‘艾米’。
    ‘艾米’缓缓转头，与‘林星’有一个对视，这是他们在剧里第一次见面——当然，拍摄的时候，怼脸拍眼神时，他们都是各自看镜头的。
    这场戏完成之后，又打打闹闹一样拍了两场戏，都是林星纠缠艾米，想要艾米做乐队的女吉他手。虽然小杰只是随口说的，但林星为了让小杰加入，也只能硬着头皮缠着艾米。
    他的计划是，招艾米入队。至于她不会吉他，不懂音乐，那不是问题。到时候小杰入队了，她就可以离队。
    他也是用这一条说服艾米的，承诺绝对不会耽误艾米太多时间，骗到小杰就收手。
    对此，前叛逆少女根本懒得理他。一开始还披着乖乖女的皮，不好‘展现真我’。后面把她弄烦，终于在其他同学都不在时暴露了，直接对他抬了抬下巴：“你要组乐队，关我什么事？”
    林星有点被叛逆少女的气势飒到，小声说：“你不是不忙吗，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我有空，关你什么事？”
    聊爆了，没法往下聊了。
    这些事都是用很简单的几个情节，快速过过去的。因为这部剧就只有二十集，主要讲的还是青春和乐队，没多少分量给那些有的没的。
    今天拍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戏，是一场夜戏。
    这场戏大概是剧里元旦那一天，已经高二的学生们也没有放假。不过他们晚自习没上，大家在教室里开元旦晚会过节——元旦晚会时有个小抓马，大家玩击鼓传花，花传到一个人手上停住了，这个人就要表演一个才艺。
    在某些人的刻意‘控场’下，花被传到了一个男生手上。这个男生平常特别沉默寡言，身上总是脏脏的，属于被排挤欺负的对象。几个特别坏的男生把花传到他手上，就是为了戏弄他，看他出丑。
    艾·前不良少女·米，看了就来气！便替这个同学出头，站了出来：“人家不会表演，我做黑骑士，替他表演啦！”
    然后就借了一把吉他，solo了一段，非常华丽——被别班的林星看到，心理活动大约是‘这就是我想要的吉他手’，于是‘假戏真做’的剧情上演，开始真心实意地想要艾米加入自己的乐队。
    程程原本是不会弹吉他的，只不过拿了剧本之后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在校外找了个老师，总共上了有十来节课，然后还自己私下练了练...这当然不够程程真的学会吉他，说得明白一些，她学的还是剧中‘艾米’要演奏的几段。
    其中还包括了夏喻自己写的几首歌...因为还没有发布，她都不能找老师去学，只能在吉他课后，自己照着谱子去练（她在签了相关协议之后拿到了吉他谱子，但不能泄露给其他人）。
    因为吉他水平达不到设定中艾米的水平，事后肯定还要请一个吉他手重配。但她自己做了些功课，还是省了剧组的事...天知道现在剧里过角色弹琴、写毛笔字等剧情时怎么拍的，十分虚假。
    这里演员要负很大责任。一般来说演员哪怕不会某项技艺，只要学一两个姿势，也能让画面看上去舒服一些，让镜头里替身到本人之间的切换自然很多，但很多演员就是连姿势都懒得学！
    “挺认真的啊，这是特意去练了吉他。”副导演忍不住和顾功成说道。
    虽然拍到手部动作，为了突出这段solo的华丽，还是得要有个替身，但这个就很简单了。和本人一点儿不会、最多学了点儿架子，那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空架势，就很容易显得‘虚’，显得动作僵硬，然后就让厉害吉他手的人设立不住了。
    “演技不错，长得漂亮，还这么认真...她这股认真的劲头保持下去，将来出头不难。”顾功成也说。不过他没有说的是，他判断程程能出头，还有一个原因是程程身上有‘星味’。
    如果没有这股‘星味’，只是演技不错、长得漂亮、演戏认真，那样的人太多了，并不见得能出头呢...红不红的，真不是对比个人素质就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的，真要是那样，捧人的娱乐公司倒是轻松了。
    这场‘夜戏’挺重要的，在剧里属于一个小爆点。具有装逼属性嘛，总能调动起观众的热情。另外，对‘主角团’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从这开始，林星就真要拉拢艾米了，然后大概半集的内容，艾米就会加入乐队。
    程程演完这场戏，大家都觉得挺好的...就是有人没配合好，所以没有一条就过，最后拍了三遍。三遍之后导演就宣布今晚夜戏提前完成，收工了。
    没人觉得程程演的有问题，只有程程自己觉得进剧组之后，拍戏的第一天，总有哪里不得劲的感觉。她去看刚刚拍的东西，也有同样的感觉——明明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差着点儿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
    夏喻慢慢蹭到了程程旁边，以一种非常‘自然’的样子靠近，好像是要和程程一起看刚才拍的镜头。
    看看程程侧脸，看看显示屏，过了一会儿，夏喻说话，干巴巴的：“...哪里不好吗？”
    程程看了看夏喻，又看了看拍的东西，叹了口气：“大家都觉得拍的不错，但我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上辈子曾经加入过的一个剧组，除开她演的那个小配角挺烂，整个剧组其实也很普通。说好说不上，说烂不至于——和现在这种情况给她的感觉就很像，都是合格的，但就是平庸。
    但‘艾米’这个角色绝不该是平庸的。
    这个角色可以说浅薄，适宜出现在偶像剧、青春片里，但决不能说这个角色平庸。类比的话，有点儿像碳酸饮料，不能指望像好茶一样回味悠长，可绝对是缤纷刺激的。
    程程直接指着屏幕里的‘艾米’问夏喻：“如果是你，你会爱艾米吗？”
    剧本里林星是没有明确爱上艾米的，不知道是编剧很懂乐队，还是有夏喻工作室这边要求。剧本里林星和艾米两个人似乎是有感觉的，又似乎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更强烈的羁绊——他们是做乐队的同伴，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战友’，是‘知音’。
    夏喻没有敷衍地回答程程的问题，也没有很庸俗地觉得她是在问林星喜不喜欢艾米。如果只看演的内容，观众或许会想要磕cp，但大家都是看过剧本的——反正夏喻理解了林星和艾米的羁绊，他也觉得程程能理解。
    夏喻想了想：“不会。”
    他是看着程程说的，艾米对他来说没有本能的吸引力，吸引他的东西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