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派飞升……听上去是天方夜谭，细想却又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进入寿命晚期，而离此界最近的仙界却是完全无虞。
    与其在破灭后的世界里苟延残喘，还不如逃到仙界去，那才是一劳永逸的保命之举。
    寻常修士要想前往仙界，只能借助羽化飞升之力，否则便是强行突破天穹，也抵不住天外世界的浑沌乱流。
    但有了这天穹大阵，便可以将金蝉寺洞天包裹成一个坚硬的球，抵抗住混沌乱流的攻击。
    然后运用某些宏大手段，将整个洞天仿佛拍皮球般，使其受到巨大外力并被轰向仙界……而空间震荡，便是洞天被轰击的最好证明！
    第四十四章 制定方略
    面对灭世大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
    大部分人想的肯定是我快点飞升，不在这个即将要灭亡的世界混了——这样又快又安全，还不折腾，岂不美哉？
    然而，离灭世不过千年，金丹境修士要羽化肯定是来不及了，元婴境也有大半要遭殃，这些同门手足该怎么办呢？于是便有心怀壮志的人，如蓬莱万象仙人，想着要赶紧护住宗门，至少为那些境界不够的修士弟子，赢得最后的发育时间。
    而创造这金蝉寺的大能，想来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吧？
    对于这种有无私大爱的人，明智向来抱着非常崇敬、钦佩、尊重的态度，因此他很艰难地下定了一个决心，要将维系此洞天的天穹大阵的补天石碎片窃走，然后拿去补天，这样就不会有空间震荡危害僧人了，妙啊！
    你们的痛苦，以后就由我来背负吧！
    明智淡定地跨过小镇废墟，继续前行。
    小镇建立在山脚边沿的一处平地上，再往前便是巨大的裂谷，将小镇和整座山脉全部包围，似乎这里便是洞天的边界。
    他默默开启扫描模式，便看到密密麻麻的符文从裂谷底部攀沿而上，在山顶上方的天穹尽头汇聚，形成了巨大的半圆形护罩。
    继续看向裂谷底部，明智便笑着说道：
    “看这裂谷的崖壁走势，怕不是有人在底部安装了核动力的喷射引擎，否则怎么也不会碎得这么圆润。”
    “核动力是什么？”素鸣剑问道。
    “喷射引擎是什么？”昆仑镜也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明智从容吩咐说道，“阿镜，那补天石碎片究竟在何处，快给我定位。”
    昆仑镜：……
    她将扫描范围迅速放大，耐心地一寸一寸扫去，只听见明智又道：
    “不用了。以目前的阵法来看，这补天石碎片作为镇阵之器，必然是位于大阵中央，也就是洞天的中心最为合适。”
    “此方世界的中心……”昆仑镜沉吟片刻，说道，“似乎是在佛寺之下？山体之中？”
    “可用五行神光打入进去。”素鸣剑建议说道。
    “先不急。”明智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还得探明金蝉寺有什么后手。”
    “否则，我这边刚抢到补天石，那边就惊动了什么老怪物，出来一巴掌将我拍死，岂不失策？”
    “哪来的那么多老怪物？”素鸣剑笑着说道，“剑主大人如今已经是元婴境界，又是一品仙婴，便是仙人下凡也能掰掰腕子，还怕这小小的金蝉寺不成？”
    “什么叫和仙人掰腕子？”明智立刻吐槽说道，“要是打得过仙人，我这么多小号哪里还需要蛰伏？也就是勉强有自保逃窜之力而已。”
    “那不就够了嘛！”素鸣剑怂恿说道，“抢了补天石碎片，然后直接叫阿镜把你传送出去呀！反正这金蝉寺洞天与世隔绝，别说是补天石碎片失窃，就算是把洞天炸了都没有关系。”
    “不，还是有点关系的。”明智仔细思忖片刻，说道，“二号就在寺内监视，若是出了什么大动静，地狱道那边少不得会怀疑到我头上。”
    “再说了，我在此处潜伏修行，明面上是叫我收集信息。若是冒然一走了之，又要如何与地狱道交代？”
    “既然如此，便等到地狱道让你走人的时候，再对那补天石下手吧。”昆仑镜建议说道。
    “嗯。”明智淡淡说道，“我再继续无所事事下去，地狱道那边怕是也要坐不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明智果然重新收敛了许多，有几天甚至连佛经都懒得去借阅了。
    整天就待在自己的厢房里，别问做什么——问就是睡大觉！
    主持老僧那边没什么表示，大抵是确实不再对他有戒心了。见性这边却是终于按捺不住，借着打扫房间的时间，悄悄传音入密问道：
    “九号，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可打听到了什么吗？”
    “二号。”明智漠然反问他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我倒是没有。”见性似乎有些羞恼，提醒他道，“别忘了，宗主那边便是因为嫌我收集情报的速度太慢，才叫你过来帮我的忙的！”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明智慢条斯理地说道，“金蝉寺这情况确实诡异又复杂，而且叫人无从下手……我问你，你有没有试过暴力强闯？我看寺内僧人似乎都没有修为在身啊。”
    “可别暴力了。”见性便郁闷说道，“前些年有一次，寺里有僧人造反。”
    “造反？”明智诧异问道，“细说。”
    “咳，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打起来了。”见性犹豫着回答说道，“一堆人将正殿围住，要主持给个什么说法。”
    “然后呢？”
    “然后就原地爆炸了。”见性说道。
    明智：？？？
    “原地爆炸，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见性回答说道，“没有任何法术或者阵法启动的痕迹……当然也可能是我修为低微，看不出来，总之那些僧人全都原地爆炸了，正殿前面的地面被大量血肉染红，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当时目睹的小沙弥们，也全都被勒令封口不言。但更加诡异的是，大概过了个把月吧，那些爆炸的僧人都又重新出现在了寺里，而且言行举止都和死前无二。”
    “如此邪性的地方，你说要强闯，也不是不行，你先闯一个我看看。若是真的拿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算是为咱们宗门立下大功了。”
    “呵呵，我就是说说而已。”明智果断转移话题，“那些僧人要主持给什么来着？”
    “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
    “不知道。”见性说道，“我们小沙弥都在周围看着，他们估计也没敢说出来让我们知道，只是跟主持叫嚣‘不能再等下去，一定要给个明确的说法’。”
    “这倒是有意思。”明智便思忖起来，“爆炸并重生以后，他们还有以前的记忆吗？”
    “有的。”见性犹豫片刻，回答说道，“虽然我没敢去试探，但看他们注视主持的目光，似乎比以前要敬畏、惊惧许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什么都不确定，都是“有可能”，你这情报工作的能力也真是太烂了，难怪罗道长会把我叫过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明智对见性的说法有些不满，但考虑到这地方确实邪门，这二号又只是个略有心机的孩子，在险境里战战兢兢、放不开手脚也是很正常的。
    话说回来，那叫人原地爆炸的手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空间震荡。”昆仑镜突然说道。
    第四十五章 昧了良心
    “打个比方，你将枣子在桌子上排成一条直线，然后用力摇晃桌面，这些枣子就会乱滚，从而无法构成直线。”
    “同理，当空间震荡的时候，原本构成你身体的无数血肉，会被迫离开原本的位置，从而使你的肉体直接裂解溃灭而死——没有法术，也没有阵法启动的痕迹，这便是空间震荡的典型特征。”
    “嗯。”明智便在心里冷笑起来，“所以空间震荡不仅仅是移动洞天的副产物，而且还变成了对方可以掌握的武器……对了，空间震荡有什么防御的方法吗？”
    “不要被打中。”昆仑镜回答说道，“空间震荡对任何肉体都有极大的破坏力，但对于没有固定形态的则伤害甚微，例如魂魄……”
    说到这里，她突然古怪地停住了。
    明智也不做声了，一人一镜同时想到了某种关键。
    “如果说，要举派飞升就必然会引起空间震荡。”过了许久，明智才缓缓说道，“而空间震荡必然导致肉体裂解。”
    “那么，只要抛弃肉体不就可以了？”昆仑镜也慢慢说道。
    “你们俩在说啥？”素鸣剑不解问道，“抛弃肉体？那不是鬼修的路子吗？”
    “就是鬼修啊！”明智拍大腿说道，“双眼无神，形容枯槁，半点血气也无的，不是僵尸是什么？”
    “金蝉寺全体僧众，为了避开天球位移期间的空间震荡，已经全员转了鬼修了。”昆仑镜也沉声说道，“对他们而言，魂魄才是自己的本源，能确保自己不被空间震荡所伤。而肉体……或者说是尸体，只是暂时用来容纳魂魄的一次性容器，随时都可以更换的载体而已。”
    “为什么你们能光凭推理，就得出那么多的结论来？”素鸣剑惊讶说道。
    明智没有给它解释，只是和昆仑镜商量说道：
    “若是如此，寺内必然有用于捏合血肉、制造尸体的地方。”
    “只要能找到这处地方，前面的推论就全部得到了验证。”
    “我说啊。”被晾在一旁的见性，终于忍不住传音入密问道，“九号，你这一脸沉思的样子，是不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啊？”
    “嗯。”明智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感觉这金蝉寺的后殿，一定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我！”见性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便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道：
    “打，打扫完了；小僧，小僧告退……”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去了，明智则是在床上盘膝端坐，心里飞快地思索起来。
    素鸣剑说“光凭推理”，倒也没有说错，但他这几日确实是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在思考着金蝉寺背后的诡异缘由，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猜到僧人们转了鬼修的事。
    以魂魄之身，硬抗天球移动时产生的空间震荡，感觉就像是科幻小说里的宇宙航行，为了让身体抵抗住加速度，从而将意识上传到计算机里……当然这个扯远了，只能说人的想象力着实是无穷的，即便是这个世界的佛门修士，其中也不乏有雄心壮志之辈，妄想以人之力来与天抗争的。
    便是我，不是也不甘这操蛋的现状么？
    又过了几日，老僧那边似乎彻底将这个外来僧人淡忘了，平时根本就不会招他过去询问。
    见性倒是坐不住，感觉这九号的能力先前被罗道长吹得一塌糊涂，结果进了金蝉寺这深不见底的泥坑，不还是和我一样束手无策么？
    于是地狱道那边的罗道长，很快便也得到了这个消息，通知九号可以“功成身退”，回来汇报工作了。
    明智晓得是自己的工作迟迟不出成果所致，便也欣然服从组织安排，和主持老僧告辞离去。
    “明智大师这就要走了？”老僧试图挽留他道，“不妨再住些时日，阁内还有许多佛经孤本，可供大师赏鉴。”
    “主持不必多留。”明智满脸微笑地说道，“兴至而来，兴尽而归。若是强求，反而落了下乘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僧原本还有些怀疑，觉得这人会不会是什么细作，拿到情报后如今打算走人……但仔细想来，这人每天都待在厢房里，似乎也没有和寺里的僧人过多接触。
    罢了，应该是我多想了。走了也好，终归少些变数。
    笑容满面地带着明智，来到山腰的某处位置，这老僧躬身口诵一句佛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