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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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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皇帝陛下翻开了一个折子。不巧,这个折子便是得知代王进献海青之后的刘首辅呈上的。在其中,他苦口婆心地劝皇帝陛下要坚定地拒绝收受海青,免得众藩以为陛下好海青,争相效仿进献。海青不过是玩意儿,无益于国、有损于民,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否则于陛下的名声也不利。
    虽然刘首辅写得很有道理,但心里正有情绪的皇帝陛下看着却皱紧了眉头,暗想道:难不成,在刘吉刘首辅眼里,他便是这种因为一只海青就喜好渔猎、不思政务的昏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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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尝试之始
    于是, “正直凛然”的刘吉刘首辅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馈, 奏折上批复的冷冰冰的几句话倒教他有些后悔怎么当初反应那般快了。早知皇帝陛下对海青的处置如此迅速, 他便只让几个言官上折子就是了,何必自己出头呢?不过,如今再怎么后悔也都已经迟了,刘首辅只得将懊悔往腹中吞。
    批完折子后, 朱祐樘便将海青之事作为示例,下谕旨告知诸位藩王他不会轻易接受这种太过耗费人力物力的进献。至于代王, 尽管他做的事令人不齿, 但依照先例尚未到需要申饬的地步, 只得给他写封信解释了海青放生一事。
    皇帝陛下带着烦闷的心情回到坤宁宫, 看见自家皇后的那一刹那, 低落的情绪便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皇后娘娘给他斟了茶,坐在他身侧:“万岁爷,我问了问竹楼先生, 咱们宫里都养了哪些动物。没想到,除了百鸟与猫狗之外,确实还养着不少。”
    “连我都不知那些虎房、豹房、象房里究竟还养着甚么。”朱祐樘道,“不少动物都是番邦入贡的时候进献的,我瞧过几回大象,早年听说还有狮子, 以及一些各地献上来的祥瑞,后来也不知养在了何处。”
    “我实在是有些好奇究竟都养了些甚么……”张清皎思索片刻,“万岁爷忙碌, 也无须关注这些。不若将养动物这种不重要的事暂时交由我来处理如何?我有一个想法,虽不成熟,但日后也许不必咱们耗费银两也能养着这些动物与祥瑞。”
    “噢?甚么想法?”朱祐樘挑起眉来,颇有些兴致。自家皇后打理宫中的经济庶务时,因着没有开源之权,只能在节流上下功夫。去岁已经颇见成效,仅仅是规矩严明便杜绝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与贪婪,今年想来又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了。
    “保密。”张清皎勾起唇来,“说起来,听说这些虎房、豹房、鹰房等散落在京城各处,我想将它们集中在一座园林里养育。京城中,除了西苑、东苑与南苑、万岁山之外,还有作其他用途的园林么?”
    朱祐樘思索片刻:“咱们皇室的园林倒是没有,却有抄家的私家园林。梁芳、李孜省等人便有好几处私人宅邸,暂时并未赐出去。若是卿卿想用,可挑一处大的,专门用来养这些动物。”他果然没有料错,自家卿卿当真是喜欢动物。不仅是鸟儿,猫猫狗狗,连那些猛兽竟然都喜欢——当然,他承认,自己也有几分好奇心。若得空,他也想养些猛兽随时瞧瞧。
    “离咱们宫里近的大宅邸有么?”
    怀恩已经拿来了一份舆图,这似乎是京师舆图的变体,上头标注了好些目前正处于皇室掌握中的宅邸园林,都是抄家所得。绝大部分宅邸园林都会赏赐出去,或给功臣,或给外戚,或给内官。但留下来并没有赏出去的依然不少,都算作是皇帝的私产。
    张清皎粗略一扫,便发现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处房产。她首先想到的便是估算它们的价值,以她对京师房价的了解,算算这些房产的价值,少说也有上百万两银了。就算不能卖出去,就这么空着也实在是可惜。要知道,京师居,大不易,即使是将房子租出去,也有不少银两入账呢。
    即便这些房产一个月的入账都比不上宫里一日的开销,好歹那也是一种开源的方式啊。光靠节流确实能杜绝浪费,可若想充实内库,便绝对少不了开源。罢了罢了,暂且不想这些,她虽是皇后,却并没有掌握宫中经济大权的权力,等以后再作安排罢。
    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后,张清皎的目光便落在了几处合适的宅邸上。最终,她指了指离皇城最近的两处:“这本便是一座园林,旁边便是三路五进的大宅邸,将两者合一,应当足够了。不着急,先容我想想,怎么安置这些虎房、象房、豹房合适。画好营造法式图,改造好园林与宅邸之后,再慢慢地将动物都腾过去也不迟。”
    “原本的虎房、象房等等作何用途,卿卿可有想法?”朱祐樘又问。有些“房”地方大,若是改造成宅邸倒是能够赏赐;但有些“房”太小,便是改造成宅邸也不方便赏赐出去。
    “且都改造成宅子罢。不必改成大宅子,只用改一进、二进的便足够了。地方大的便拆成几座一进、二进的宅子。”谁都知道,大房子租金太贵,而且造价也贵,耗费钱又不容易租出去。小房子便不同了,租金在大部分人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不愁没有租客。
    此时的皇后娘娘,俨然已经给未来的“房产出租”铺了路。就如后世一样,京师的房子很值钱,自然不能卖掉。更何况,这些抄家来的房产又有赏赐的用途,也不能随意售卖。既如此,倒不如将其中不方便赏赐的用来赚租金。积少成多,假以时日说不得也能赚一窖金呢?
    当然,这项举措还须得等她能掌握财政大权再说。路须得一步一步走,掌握经济大权也须得一步一步来。她相信朱祐樘倒是不会有异议,只是她若步子迈得太大,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就不知会怎么想了。
    朱祐樘虽不知自家皇后有什么考虑,但他深信她打理中馈与经济庶务的能力,便颔首道:“就按卿卿所说的办罢。日后这些动物的养育也都归卿卿来管。”
    “若是园林建成了,我便告诉万岁爷,究竟有甚么想法。”张清皎笑道。
    “那我便等着罢。”说了这么一番话后,朱祐樘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藩镇那些事虽然依然在心里堵着,但一时间无计可施的事,他不想说出来平白让自家皇后担忧。于是,他便提起了刘吉的那封奏折,无奈道:“想不到他如今俨然成了一位直臣,从前父皇做甚么事的时候,可不见他如此积极地谏言。”
    若是那时候三位阁老都管事,能及时阻止先帝的荒唐之举,义正言辞地进谏,也不会被戏称为“纸糊三阁老”了。偏偏那时候分明还是“纸糊”的,如今便又活蹦乱跳犹如直臣了,刘首辅可真是一位多变之人。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或许便是如此了。
    “那是因为他知道,万岁爷就喜欢这样的直臣,才装成了直臣的模样。不然,若是换了是喜欢阿谀小人的皇帝,他还敢如此么?”张清皎笑道,“也算是投其所好了罢。如刘首辅这样的人,我倒是有些佩服,想装成什么样便能装成什么样,亦是一种能力。而且,他还真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见并不是没有才华。”
    “卿卿说得是。不过,他装得再像直臣,到底也不是直臣。偶尔露出来的那一面,我依然很厌恶。若不是他确实有些才华,我早便让他致仕了。”朱祐樘一叹。再等等罢,等到徐溥和刘健两位都熟悉内阁诸事后,他便不想再留着刘吉了。说实话,每个月面对弹劾刘吉的那些奏折,时不时便须得警告他不得排挤王恕以及弹劾过他的言官,他的耐心已经渐渐被磨去了不少。
    “说来,这件事倒让我想起唐太宗的一则趣闻。”张清皎眉眼弯弯,眸中带着取笑之意,“古有魏征出现,唐太宗忙不迭地藏起鹞鹰,结果闷死了鹞鹰的趣闻。莫非,刘首辅也想青史留名,传出一个刘吉进谏,万岁爷退回海青的故事?”
    闻言,朱祐樘也禁不住勾起唇:“那他怕是想岔了。我远远比不上唐太宗,他更是够不上魏征这样的谏臣,我们自然也留不下甚么趣闻。”
    “放生海青,便是万岁爷的仁心啊。”张清皎摇了摇首,“而且,虽说唐太宗是千古一帝,但在我心里,万岁爷自是比谁都好。所以,在我跟前,万岁爷可千万别说甚么‘我远远比不上谁’的话,我绝不会认同。”
    朱祐樘不由得笑出声来,眉目间已经皆是柔软,再也没有半分恼怒:“卿卿在我心里,亦是比谁都好……”
    旁边立着的怀恩等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只当自己只是件摆设,根本不存在。不过,若是两位主子再这么厮磨下去,他们便须得识情识意地退出去东次间,让他们独自相处了。说来,主子们都已经这般甜甜蜜蜜了,小主子就算再不急不缓,也应该要来了罢。
    ************
    没过多久,便到了皇弟皇妹们期待已久的三月三日上巳节。
    说到上巳节,禊祓与踏春都是少不了的。张清皎便安排皇室众人来到西苑,在太液池边举行了宴会,禊祓不祥,顺带着赏春。除此之外,她还安排了有趣的小游戏,让皇弟皇妹们顽耍起来。
    这回的游戏,她借用了猫狗房里驯好的十来只狗儿。有浑身或雪白或灰黄色的狮子犬,也有四肢细长漂亮的细犬等等,无不是性情极为温良的狗儿。唯有胆量较大,也想与这些狗儿共同游戏的皇弟皇妹才能一起顽耍。
    游戏的规则便是,临时的主人要带着自己选的狗儿一起“过三关斩六将”,完成相同的任务。谁先完成,谁便获胜。考虑到主人们的年纪,可带一位驯狗的小太监与一位保护他们安全的宫女同行,避免出现意外。
    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以及诸位太妃等则都在旁边作为观众与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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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再延名医
    太液池畔, 杨柳岸边。
    “这里!往这儿走!来!过来!叼住这个小球!跟我一起跑回去!”
    “不是那儿!别去那儿!别去啊!!”
    在或欢喜或无奈或焦急或缓和的呼唤声里, 花色种类各不相同的狗儿们撒着欢地跑。随在它们身边的皇子皇女们则表情各异:进展顺利者满脸笑容, 仿佛下一刻便能获得胜利;进展不那么顺利者一脸哀怨,有的甚至自暴自弃跟着狗儿跑到一旁顽去了。
    皇子们引诱狗儿的招数各式各样,有拟声的,有用食物的, 也有手舞足蹈的;皇女们的动作则优雅许多,不慌不忙地跟在狗儿身边走, 即使落后也依旧不急不躁。活蹦乱跳的皇子, 娴静温和的皇女, 对比鲜明, 令长辈们看得越发满意了。殊不知, 皇长女她们都是聪敏的孩子,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流露出真正的性情来。
    “以前他们都没碰过甚么猫儿狗儿的,想不到不仅不怕, 倒是顽得挺高兴的。”周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道,“说来,皇后怎么忽然想起了猫狗房?”
    “听说猫狗房里的猫猫狗狗已经有上百只了,孙媳便想去挑只猫儿狗儿的放在坤宁宫里养着。便是不为了别的,每日抱着也暖和。但一去之后,却是挑花了眼, 实在不知该选哪只好。想想皇弟皇妹们许是也会喜欢,索性便着猫狗房选出最温顺的狗儿来陪他们顽耍。”张清皎回道,“狗儿对主子忠诚, 会时时刻刻陪在主子身边,想来平日里应该也能给他们解一解闷。”
    “倒也是。”王太后道,“瞧着那憨态可掬的狮子犬,我都想养一只了。平日给它梳梳毛发,抱着它四处走一走,看它在宫里撒欢,想来应当能增添不少热闹气息。”她虽有吴废后与柏太妃相伴,但如果多寻些乐趣,日子也能过得更有滋味。
    其他太妃们听了,各有所思。尤其是那些膝下没有孩子,平日里只能寄情佛道的太妃,倏然便领悟到了养猫儿狗儿可能会给她们带来的乐趣。且不说她们须得像养了个孩子一般用心,内心不会再如往日那般空虚。便是每日能看着它们摇着尾巴,听着它们叫唤,也总比孤零零地坐在清寂的宫殿里好些。多少也能添些活人气不是?
    这场游戏的胜负其实无关紧要,毕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不过,游戏之后,所有皇子皇女都选了一只狗儿当宠物。不少从未养过猫儿狗儿的太妃也选了各自的宠物,已经养了宠物的忍不住又多挑了几只。
    没几日,宫里便充满了孩子与宠物顽耍时发出的欢笑声。张清皎也挑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细犬,养在坤宁宫的庑房里。她与朱祐樘的例行散步,变成了例行散步与遛狗。时不时他们还能在宫后苑里遇见其他遛狗或者被猫遛的主儿,彼此相视微笑的时候,仿佛又更亲近了几分。
    ************
    又是一年会亲日,西华门外依旧是热闹而有序。
    张清皎乘着舆轿远远地看了几眼,便示意返回坤宁宫。这回,她事先给了沈家一些赏赐,安抚了张氏的担忧之情。故而,尽管沈清想方设法想提出会亲的奏请,沈禄与张氏却都没有答应,沈洛与沈峘对此很是赞同。
    谁会有事没事去打扰皇后娘娘?娘娘明明过得好好的,每日在家里念念叨叨着的却不是忧虑便是担心,不是平白给娘娘添堵么?况且,论亲疏远近,他们沈家也不算是正经的外戚。去岁见了两回已经足够了,便是再挂念,等到九月舅父家出孝后再一起见也不迟。
    张清皎与兴济的通信往来也颇为频繁。时不时便让戴义派人去一趟兴济,瞧瞧长辈与熊孩子们,给他们捎带些礼物。有张峦悉心教养,又有姐姐时不时安抚,张鹤龄与张延龄总算是安生了不少。
    四月转瞬即逝,进入五月后,天候便炎热起来了。因着太过忙碌,朱祐樘再一次病倒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症候,却也将张清皎吓了一跳。而且,他身体稍好些,便立即开始处理政务,也让她很是心疼。她理解有些要紧事耽搁不得,却希望他将其他不太要紧的事务都暂且停止——譬如说,经筵与日讲。
    病体尚未痊愈,处理政务已经不符合静养的规矩了。若是再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都顶着炎炎烈日去文华殿举行经筵,岂不是更折腾身子骨?在她看来,勤奋学习固然重要,但再怎么重要也远远比不上朱祐樘的身体。
    许是与皇后娘娘有同样的担忧,一贯耿直的吏部尚书王恕竟然为此特意上了一封奏折。在折子里,他声称讲学之事固然很重要,不可轻易间断,但在盛暑盛寒的时节却须得更注重保育圣躬。此前先帝时有旧例,遇盛寒盛暑则经筵暂时停止。皇帝陛下天性好学,不想停止讲学,便可稍作变通,让讲官去乾清宫给陛下讲学。如此,便可暂免盛暑之下遵循文华殿经筵的各种礼仪繁琐之苦了。
    这封折子深得张清皎之心,朱祐樘也觉得甚有道理。他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只是自己亲口开的经筵,若是随意中断了,到底有些不好。而今王恕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也觉得在乾清宫里听讲更方便些。
    谁料,许多言官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跳了出来,坚决反对王恕这种行为,认为这是一种“阿谀”,绝不可取。一时间,每日至少都有好几封折子弹劾吏部尚书,渐渐在御案上积累成高高的一摞。不仅仅是京内的言官不肯放过王恕,连京外的折子都频频送入宫中,看上去竟仿佛是他惹了“众怒”一般。
    朱祐樘颇有些奇怪。按理说,王恕在言官与文人当中的名声是极好的,怎么这回却始终有那么一些人死拽着他不肯放,甚至还刻意夸大意图毁掉他的名誉呢?再让东厂与锦衣卫稍微查一查,刘吉果然动了手脚。
    王恕被这些人扣上的罪名激起了怒火,遂提出了告老还乡。朱祐樘自是百般挽留,坚决不同意他告老。不过,刘吉煽动言官的行为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不好处置,便只能以实际行动说明他对王恕的支持。
    张清皎并不知前朝闹出来的那些事,只是关心朱祐樘的身体。虽说偶有一场病并不是坏事,熬过小病反倒能增添免疫力——不是都说“小病不断,大病不来”么?但她依然对太医院现有御医的能力觉得不满意。他们行医用药的经验都拘泥于数代家族传承,或许是时候引进新鲜血液了。
    当然,太医院已经被几户医药世家把持了许久,其他人很难在其中获得一席之地。可她不是还有尚医局,不是还有女医么?一年前征召的女医们在宫中适应良好,她们的医术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不过,尚医、宫医、侍医的名额都未满,还需要继续从民间征召才是。
    这一回,张清皎并没有颁发懿旨,而是采用举荐制。由宫中这些女医举荐她们听闻过的故乡名医,给他们去一封言辞恳切的邀请信。若得到肯定的回应,便派出宫使亲自去接名医们入宫。当然,这一回男女不限,她已经有意谋划着将这种名医的资源往民间延伸了。
    尚医局的女医们对此事都很积极。若是初来乍到,她们或许还会存着些小私心,担心举荐来的大夫会与她们争夺贵人们的信任。可如今都已经在宫中待了将近一年了,她们了解尚医局的规矩,也明白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皇后娘娘便绝不会亏待她们。故而,她们也希望能与优秀的女医共事,通过与各种名医的不断辨症,更精进自己的医术。
    陆陆续续地,女医们都给她们所知的名医去了信。有的名医婉言谢绝,有的名医没有任何回应,也有的犹豫许久之后决定入京。譬如来自江南的宫医方女医,某一日便欣喜地前来坤宁宫问安:“皇后娘娘,臣举荐的两位名医决定入京了。”
    “是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不知这两位名医精通何科?”
    “各科皆精,他们是无锡、南京一带远近闻名的好大夫。丈夫谈复,妻子茹氏,皆是医药世家出身。谈大夫不必说,行医已有五六十年的经验,救过的、治好的人数不胜数,在当地很有名望。茹氏更精通妇科与小儿科,甚至有数百里外的妇人专程去寻她看病。”
    “那两位的年纪应该不小了罢。”听得“五六十年”从医经验,张清皎瞬间便想到后世那些出手即惊人的老中医。能被医术高明的方女医如此推崇,这对贤伉俪定然不可小觑。而且,这般经验充足的医者若愿意将自己的医术与经验、脉案传授下去,定然会培育出更多优异的大夫。
    “确实不小了。不过,从南京转至杭州,再行船来京,应当不至于太过劳顿。”方女医含笑道,“他们在信中说,家中小辈不放心他们出远门,所以也会同行。说来,应当也是传承了医术的晚辈罢。”
    “这两位家中还有何人?”
    “二子皆是进士,长子已经去世,次子在南京为官。具体是甚么官职,臣不太知晓。”
    张清皎首度兴起了向朱祐樘讨要个合适的职缺,将谈家子弟调到京师的念头。毕竟,让两位老人家远离故土,离开自己的儿女,实在是太过委屈他们了。不过,此事还须得问过这对贤伉俪再说。
    第192章 谈氏夫妇
    时至七月, 暑热尚未褪去, 早晚时分却已隐约可感觉到一丝凉意。尤其在水波荡漾的河上行船时, 越发能觉出风中的清爽。初秋已然悄无声息地来了,唯有对天候最为敏感的那些人才能真切地察觉到。
    清晨,通州码头便热闹起来了。一艘艘商船客船穿梭来去,停泊在不同的码头上。商船刚泊在码头靠内处, 便有数百穿着褐色短打的汉子围拢过去,将沉重的货物卸下来。客船停泊的位置靠外, 周围却没有什么闲人, 而是立满了打扮各不相同的家仆。
    这时, 四五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护送着几辆清油马车来到了码头上。瞥见那熟悉的衣服, 码头上的人们赶紧往旁边躲避, 丝毫不敢多看一眼。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啊!虽说如今的锦衣卫不似数年前那般人人闻之而色变了,但毕竟名声在外, 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们。更何况,由锦衣卫护送而来的必定是贵人,若是不慎冲撞了贵人可怎生是好?
    方女医下马车后,便发现周围已经空出了一大片。原本等在码头上的那些人都挤在了边缘,低着头拼命地往后缩。即便后头贴着墙,甚至是临着水, 他们也毫不在意,仿佛躲避什么凶恶的猛兽一般,连大气也不敢喘。
    “……”对此, 牟斌牟千户满脸都是无辜之色。他带着的几个兄弟分明什么恶事都没做过,却每每因穿着这身衣服便被人畏惧和疏远,他们也很无奈好么?尤其是目睹主子温和宽容的模样后,他也想成为一个“以德服人”的人啊,他也想让人人都能亲近他啊。只可惜,若是他不愿意舍弃锦衣卫这身皮,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方宫医,再过些时候日头便烈起来了,还是回马车里等罢。”云安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笑着劝道,“船指不定甚么时候才会到呢。”她已经跟着方宫医修习小儿科整整一年了,两人之间也颇有些师徒情谊。或许因她是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的缘故,方宫医与坤宁宫也走得极近。
    方宫医微微颔首,在马车周围走动片刻后,这才再度登上马车避暑热:“娘娘确定这几日都不召见这两位么?我本以为,她对谈大夫与茹大夫很感兴趣的。”别的不说,茹大夫精通妇人科,或许能为娘娘调理身子,让娘娘尽快有好消息呢?
    “娘娘连住所都给他们挑好了,怎会不重视他们呢?自从听方宫医提起这两位后,娘娘可是一直等着他们入京呢。”云安回道,“不过,娘娘慈悲体贴,觉得两位老大夫年事已高,这般舟车劳顿,须得好生歇息几日才好。待他们调养好了,再召见也不迟。”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方宫医颇有几分愧色。她明明是大夫,也知道两老的年纪,却只急着见到他们,旁的都没有考虑,确实是疏忽了。
    因着担心出现坠河事故,牟斌特意让人将几辆马车赶得靠后了些。他与属下的兄弟们守在马车后头,一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码头上的人们终于不再像方才那般紧张了。虽是满脸焦急地远远绕着他们来来去去,但到底不像是先前那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到得正午时,又有一艘客船靠了岸。仆人们先下船,而后是年约而立的男子带着一位五六岁的小童,再是丫鬟扶着头戴帷帽的三个年岁不一的少女。走在他们后头的,是一位拒绝任何人扶持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最后则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妇人搀着位老夫人。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一行人虽是刚下船,却有种药香味伴随着他们悠悠地传开了。瞬时间,码头上交杂着的各种腌臜气味都被这药香冲淡了。方女医立即下了马车,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两位前辈,晚辈有礼了。”
    老人家一怔,目光顺着她望向了后头的锦衣卫:“方宫医?”
    “正是晚辈。”方宫医道,“晚辈奉了皇后娘娘之命,送两位前辈并家人前往居所安顿下来。娘娘特意为两位与家人准备了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就在西苑附近,周围很繁华,甚么都有,离宫里也近。”
    “老朽本想在客栈住一段时日,再打发仆人租一个院子。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老朽便在此谢过娘娘的恩典了。”老人家,也便是来自南京、无锡一带的名医谈复含笑行了一礼,示意家人登上前来接他们的清油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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