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娅珊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来了，可她眼皮睁不开，索性用被子蒙住头，向来人展示了她不想起床的决心。
    顾娅珊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从母亲去世的时候起，一路辗转过她短暂却又漫长的二十多年人生，最后定格在程迎娟痛哭流涕的那张脸上。
    梦里年轻的程迎娟挽着顾泽天的手臂走进来对她得意的笑的模样，和不久前狼狈摁在地上的样子交差着出现，让顾娅珊充满了荒诞的割裂感。
    她以为这一天终于到了，自己会很开心，可是好像并没有。
    程迎娟如今的痛苦建立在母亲死了，她还害了妹妹上。她痛了这么这么多年，伤口腐烂化脓，从未愈合……
    顾娅珊梦见妹妹丢了，自己怀里抱着兔子玩偶，嚎啕大哭的满世界找妹妹，可是找不到。小小的她跑啊跑，鞋子都跑丢了，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妹妹……
    这个世界这么大，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得偿所愿，可她怎么也找不到她想找的。
    她报复了所有曾伤害她们的人，可弄丢了的找不到，失去了的也再回不来。
    直到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顾娅珊的手臂。
    那暖意，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时候，从掌心透出来的温度。
    顾娅珊带着满脸的泪水转过身去，她怀里还抱着那个兔子玩偶，可小小的爱哭的珊儿倏忽长大，变成了那个妖娆艳丽、眼神冰凉的顾娅珊。
    “妈妈……”顾娅珊带着类的唇角在看清身后人的模样时，轻轻动了动，“聂凌峰……”
    唇角的泪随着她张嘴的动作滑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充盈味蕾。
    顾娅珊愣怔着，却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的一声，“我在。”
    坚定而温暖。
    接着唇角被人轻轻含住。
    梦境中大而无边的世界好像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温柔和暖意倾泻而下。顾娅珊轻轻睁开湿透的眼睫，隔着水光和雾气，聂凌峰那张脸好似带上了一层柔和的面具。
    梦中那个抱着兔子玩偶孤独奔跑了二十多年的小女孩，心中那寂寥的荒野好像春风吹过，突然就花草灿烂起来。
    顾娅珊伸手揉了一把眼睛，一双眼睛逐渐清明。
    她看着聂凌峰，他眼角眉梢带着深沉的温柔和爱怜，顾娅珊眼眶通红，却看着聂凌峰笑了笑，然后挺身抱着聂凌峰的脖子，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像孤寂暗夜里躅躅的旅人看到温暖的灯光。
    为什么不追呢？
    程迎娟没想到她在警局坐了一下午，等来的不是顾泽天，而是一纸诉状。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程迎娟一双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死死盯着来通知她的民警。
    “怎么可能，我碰都没碰到她，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凭什么告我，凭什么？”
    民警耐心的等她喊完，这才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女士，您这是涉嫌谋杀，谋杀怎么量刑您知道吗？有没有一点法律常识？”
    程迎娟仍是不敢相信，愣怔了片刻，又急急抬起头，“那我老公呢，我让你们通知我老公，让他请律师来给我办保释，你们是不是没有通知他？是不是？”
    她因为情绪激动，问什么都要强调好几遍，声音尖利且刺耳。
    民警被她嚷得有些耳疼，好在这么多年练下来了，面向人民群众，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别的不说，脾气那是被磨得一等一的好。
    “通知了。”他回答的一丝不苟，“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你老公顾泽天，前顾氏集团的总裁是吧。”
    民警又报出来一长串的数字，“电话号码是这个。”
    程迎娟点着头，眼底盛着希望。
    看她这副样子，民警迟疑了一下，“我们电话打过去，刚提了您的名字对方就挂断了电话。我们又打了第二次，好歹说明了来意。您先生扔下一句‘他管不了’，又挂断了电话。”
    说完，民警等着程迎娟的反应，却发现程迎娟脸色灰青，嘴唇阖动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民警这些年见得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见此也只是在心里唏嘘了一下就收回了那一点点多余的同情心。
    程迎娟连民警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她失魂落魄的坐下，心底深处好似早有准备，她发现她竟然没有多么难过。
    可在无人的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有什么顺着脸颊砸在了手背上。程迎娟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已经流了满脸。
    刘雅芳是两天后出现在程迎娟面前的。
    看着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没见的程迎娟憔悴成了这副模样，简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刘雅芳心底不屑，面上却做出关心的姿态。
    只是程迎娟看起来木木的，她不管说什么程迎娟反应都很平淡。
    刘雅芳心底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再开口就带上了几分脾气，“难怪顾娅珊什么都没做你就成这样了，顾夫人，你也太经不住事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程迎娟，话音刚落下，坐在她对面的程迎娟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亮的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