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娅珊是半夜醒来的。
    刚醒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眼前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
    这黑霎时间勾起了顾娅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啊——”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从顾娅珊的喉间发出。
    那些个暗无天日，被关在黑屋子里的过往一股脑潮水般扑向她。
    让顾娅珊呼吸困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哪里都是黑的。
    她像是溺水的人不断挣扎，可是恐惧将她密密匝匝的包裹其中，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拽着她的脚踝不断将她往下坠。
    顾娅珊浑身无力，想要挣扎，却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沉，一点一点被拉向黑暗最深处。
    “顾总。”
    “顾总？”
    “顾总！”
    突然，顾娅珊的身体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黑暗带来的恐惧在这一撞之下有片刻的分崩离析，她像是突然从水中得到了有一次冒头的机会，封闭的五感知觉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耳边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顾娅珊，你怎么了？！”
    声音带着惶急和担忧，像一柄利剑，刺破了顾娅珊头顶的阴霾。
    “我，我……”顾娅珊张嘴想说话，试了半晌，发现自己发出的只有气音，根本无法完整成句。
    张小阳却听到了。
    她靠顾娅珊靠的更近，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源源不断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顾娅珊冰凉的身体。
    “我在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和聂凌峰曾经安慰她的话，很像。
    想到聂凌峰，顾娅珊的什灵台突然就清明了一瞬。
    是了，都过去了，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都已经过去了，结束了。她现在生活的很幸福，程迎娟再也不敢那样对她了。
    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骨子里的惧怕一时半会是戒不掉的。
    好在身边张小阳的存在不断提醒着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顾娅珊紧紧挨着张小阳。半晌，颤抖的身体才稍稍平复下来。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黑暗，这样就能假装不存在。
    甚至惧怕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她们现在的处境。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娅珊强迫自己将心神都放在身边的张小阳身上。
    张小阳还在不停的安慰她，“你别怕，别担心，司机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告诉聂总，他很快就会来救你的。”
    “嗯……”顾娅珊喉咙里，总算能正常的发出声音了，只是声音又低又小，像是小猫。
    张小阳还以为她是刚醒来看到两个人身处陌生环境害怕，这会听到顾娅珊的声音，想起顾娅珊平时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样子，心中生出一种神奇的反差感来。
    觉得自己和顾娅珊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而且，顾总突然从大女人变成了软妹子，怪让人心疼的。
    “别担心，现在还是半夜，应该不会有人来。要是有人来了，咱们就装作还没醒。他们绑架完美肯定是有目的的，要是他们敢对咱们做什么，到时候我掩护你，你想办法往出跑。”
    这一刻，比顾娅珊还小的张小阳，认认真真在保护她。
    顾娅珊眼眶一红，心底的惧怕不知怎么就淡了很多。
    “我不怕坏人。”她声音带着没有恢复力气的虚弱，“我只是，只是有点怕黑。”
    从未对外人道过的阴影，这一刻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顾娅珊感知着自己因为被绑着所以麻木的双手，努力去找张小阳的手，两个人都有些冰凉的手心紧紧贴着，竟然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我小的时候，继母经常把我关在家里一个小黑屋子里。我出不去，也没有人来救我出去，她有时候还会进来打骂我。大概是年纪小，那个时候很害怕，怕黑，怕她进来打我，又怕她一直不进来，把我一个人扔在里面，没有人知道我在那里，我会死。”
    谁能看得出来，张扬明媚不可一世的顾娅珊背后，曾经有过这样的童年经历呢？
    张小阳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经年的旧伤疤，掀起来也不会再流血，只有一个丑陋可怖的印记，提醒着你那些不能细瞧的曾经，只是过去了，不是没发生过。
    张小阳握着顾娅珊的手紧了紧，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其实我妈不是我妈。”
    “嗯？”顾娅珊手心一僵，浆糊一样翻江倒海的脑子里一时间没能理解张小阳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小阳声音淡淡的，“我不知道我亲生爸妈姓甚名谁，人在哪里。我现在的母亲其实是我养母，我记得挺清楚的，我以前在的那个家里……那也不是我的家。”
    她说着，突然笑了笑，有些苦涩，“完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要听不明白了。”
    顾娅珊摇了摇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摇头张小阳看不到，她声音有些沉。
    “没，我明白，你是说，你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记事开始住的那个家不是你家，家里的人也不是你的亲人，你后来还遇到了现在的母亲——你的养母，是吗？”
    她认认真真的将张小阳的话用自己的理解复述了一遍，张小阳就笑了，“果然读过书的人会更聪明。”
    顾娅珊想到张小阳只有初中学历，舌尖有一抹苦涩漫过。
    不过张小阳显然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是遗憾，可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确定那些人不是我的家人，可能是因为他们总打我，而且我长得好看，他们家那个傻儿子长得可丑了，那一家得基因突变成啥样才能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她用轻快俏皮的语气说起自己的童年，说完，自己不好意思的咯咯笑了起来，大概是对这样的自吹自擂有些羞耻。
    顾娅珊也被她的话逗笑了，“那你后来怎么到你养母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