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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3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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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我瞧啊。”柴供奉慢悠悠的声音里透着笑意,“他在看有没有追上来找他。”
    老书生低低一声笑,眼里全是兴致,“老柴这话我赞成,这孩子鬼得很,且看他怎么做。”
    陆仪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跑来的方向,看了足有两三刻钟,除了虫鸣山风,什么也没有,陆仪虽说没敢放声,可已经哭的一阵接一阵的抽抽起来。
    闷声又哭了一刻来钟,陆仪两只手撑着自己站起来,转了个方向,站住,又转了个方向,再站住,又转了个方向。
    “这是要干嘛?转得我头都晕了。”陆婆子看的差点笑出来。
    “犹豫呢。”柴供奉闷声笑着。
    “你说他是往前,还是往回?咱们来赌一把。”老书生捅了捅柴供奉,兴致盎然的建议道。
    “两块银饼子,我赌咱们凤哥儿得掉头回去,这是个能屈能伸的。”矮胖的陆供奉先下了注。
    “你呢?”老书生看着柴供奉。
    柴供奉紧盯着陆仪,“往前,这孩子有股子勇往直前的气概,象我。”
    柴供奉身边所有的老供奉一起斜着他,嘴往下撇,就差啐他一口了,他这张老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啊。
    路中间,陆仪已经转了七八个来回了,一把一把抹着眼泪,一点点挪向往前的方向,又拧头往回看了一会儿,垂下头,一步一步往前挪。
    “咱们凤哥儿了不起!好!我就喜欢这样的,自己做的决定,哭着也得做到底,好孩子!”矮胖的陆供奉立刻夸奖。
    “我本以为老柴脸皮最厚,如今看来,老柴这脸皮,比起你陆青山,还是差了不少。”老书生摇着折扇,仰天长叹。
    陆供奉没理他,歪着头,不错眼的看着陆仪,这孩子真是太漂亮,太可爱,太聪明,太招人喜欢了!
    陆仪回到陆家,成为陆仪后的第三次逃跑,以一头倒在路中间睡着了,醒来竟然睡在床上而结束。
    在之后的月夜,黑夜,陆仪又跑了七八趟,回回都是这样,再之后,陆仪干脆明目张胆的跑,也一样根本没人理会,跑的累极了睡着了,一觉醒来,必定是在他那张小床上。
    跑了不知道几十趟,陆仪总算认清了一个现实,现阶段,以他那两条小短腿,根本不可能跑出去。
    认清现实的陆仪蹲在院子门口,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想了一天半,想通了,他得先努力学好本事,只有本事了,他才能跑出去。
    第654章 一只船上
    曹善一去没再回,崔太监倒没怎么在意,曹善闺女那点烂事,曹善跟他说过,曹善走前,他和曹善说了,把这事处理好再回来,错过这趟金明池演武也没事,有他呢。
    曹善是知道他的打算的,没再回来,也是他们师徒两个的默契。
    他准备放开一条缝,解决掉那个让他日夜悬心的威胁。
    郭胜进来禀报了曹善的事,看着李夏,有几分担忧道:“富平说,金明池演武,一向是崔太监调度内圈防卫,曹善调度外圈防卫,王妃让今天晚上就动手,曹善这一夜不回去,会不会?”
    “崔太监在宝箓宝见了江延世,没多大会儿,也就一刻钟不到,崔太监回去,在屋里坐了一夜。早上的巡视也没去,是曹善代巡的。”
    李夏看着郭胜,郭胜惊讶的眉梢连动了好几下。
    “这是丁泽安的差使,丁泽安这里,你教导的很好。”
    李夏看着郭胜跳动的眉梢,微笑解释了句。郭胜露出笑容,“泽安天生就是做这一行当的。”
    “嗯,江延世见崔太监,必定是要说服崔太监,我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崔太监。”顿了顿,李夏接着道:“我觉得他应该说服了崔太监,这事极其要紧,得确定,所以让你今天晚上动手,只看到明天早上,宫里的动静,要是安安静静,那就是崔太监被江延世说动了,曹善这头,就算没有他闺女这事,只怕他也要另找件事,当天不在金明池船上。
    曹善是调度外围防护的,这个外围,只怕是要撤开,或是撤开一条缝,崔太监必定自信他能稳稳妥妥的守得住内圈,守得住皇上的,只要守好皇上,皇上之外,谁死谁活,他都不在乎。可以放给江延世大杀四方,除掉王爷。”
    郭胜轻轻吁了口气,就算在这样算计杀人的事上,他跟王妃,也总是差了一线,这一线,穷他一生,也是追不上的了。
    “你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歇好,明天只看你们了。”李夏看着郭胜,语调平和。
    “是!”郭胜长揖到底,直起身,看着李夏,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想都不敢想的……”后面的话,郭胜没说出来,只用力咳了一声。
    李夏侧头斜着他,嘴角往下扯了扯,“王侯将相,又怎么了?一样的人身肉体,在你寻的那些仙眼里,万物皆为一样的刍狗,帝王将相,和贩夫走卒,有什么分别?你这个自认无法无天的草莽之人,正该有这份万物皆同的眼界心胸。”
    “是。”郭胜欠身应诺,抬头看着李夏,张嘴想问,嘴没张开,又赶紧闭上了。
    “我是人,不是妖。”李夏斜着他,不客气的答了句。
    “是。在下告退。”郭胜用力咳了一声,赶紧告退。
    ……………………
    曹善差使要紧走不开,曹娘子和她娘势单力薄,人家毕竟有个铁定的男胎,吵了一阵子,曹娘子她娘就带着曹娘子,先回了娘家,等曹善回来,再过来算帐!
    曹家这一夜至少外面看起来还算安静,至于宫里,到第二天吉时,御前侍卫先一队一队出了宣德门净街为止,平常的一如任何一年的金明池演武。
    皇上的御驾浩荡威严的穿过御街,在汴河边上船的时候,江延世悄无声息的出了封丘门。
    汴河边上,从御街到西水门,一个接一个钉满了衣甲鲜亮,看起来十分威武的御前侍卫。
    皇上坐在阔大的船舱里,从空透的上半截窗户,和诸多护卫内侍之间,看着满河的春色,岸上威武的侍卫,和侍卫后面,跪成一片一片的京城小民,几个月的郁结一扫而空,心情十分愉快。
    这外头果然比宫里舒畅通透,这汴河的水,也不是宫城那片湖能比的。
    皇上心情愉快之下,很想说说话,吟几句诗,说说这春色无边,国泰民安,尧舜之治,前所未有,皇上挨个看着侍立了满船的人,从金相起,竟然没有看向他的人。
    金相站的离皇上最近,却目无焦距的看着岸边的侍卫,怔忡出神。
    和他挨了两三个人的秦王身边,随侍的不是陆仪,而是他的孙子金拙言,这是柏乔的意思,陆仪随身不可离的东西,除了那蛇,还有他那把利刺,这是从太祖起,就有旨意铁券允可的,但柏乔说他不放心,不能不让陆仪随身带这两样东西,他就希望陆仪不要随侍在这条大船上,不要在皇上身边。
    他当时就要发火,是鹦哥儿劝住了他,鹦哥儿说,这应该不是柏乔的意思,说王妃已经想到了,让他只当不知道。
    鹦哥儿这一句王妃想到了,让他这心,一直提到现在。
    金相往后拧头,看了眼紧跟在御船后面的一条大船。
    大船上站满了轻甲护卫,柏乔也是一身轻甲,站在船头,站在众侍卫之前,紧盯着四周。
    鹦哥儿说,郭胜在这条船上,这也是王妃的意思,陆仪不能随侍在王爷身边,陆仪乘坐的那条秦王府大船,又被隔在了侍卫船之后,离王爷太远了,为了以防万一,她让郭胜去找柏乔,要跟在柏乔船上,以防万一。
    这件事,更不寻常。
    金相这一颗心,无法安宁。
    垂手站在皇上侧后的崔太监,和金相的心情差不多,只是金相的无法安宁中透着担忧和莫名的惊惧,崔太监的不能安宁中,透着忐忑愧疚和莫名的不确定。
    崔太监下意识的瞄了眼船舱外面垂手立着的几个内侍卫,这一趟,外圈的内侍卫无人调度,他就当不知道曹善没能跟上船当差这件事,外圈的侍卫,他少安排了一半,那边应该站上八个内侍卫才算安稳,现在,是四个。
    他这所作所为,对着那本薄薄的内侍卫统领要遵守的铁律,一条也没触犯,可是,真是一条没有触犯吗?
    陆仪当初择了金娘娘,他说陆家从来不会坏了规矩,他确实没有坏了任何规矩,可他现在,真的没有坏了内侍卫的规矩吗?
    魏相紧挨金相站着,看着严相发了一会儿呆,捅了捅严相,低低说起了闲话,“听我那个小孙女说,昨天几个孩子打起来了?你那个小孙子,没事儿吧?”
    昨天柏家那个小武堂打群架,听说严相家那个宝贝孙子被古家姐儿打青了眼,他那个孙女打的头发都散了,回到府里时,照她太婆的话说,说话都不能叫说话了,全是尖叫。
    这个小武堂,他总觉得哪天得找个空过去瞧瞧,这好好的学功夫,怎么就打起群架来了?嗯,最好能跟严相一起过去。
    郑志远紧挨魏相站着,一颗心提的高高的,皇上说了,今年这演武,要有新意,可哪还来得及?
    柏枢密去是去了趟水军,可水军那边的新意,也就是中间加了个扔个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大红绸出来,这不是糊弄人么!
    要是皇上发了脾气,他这个统总的人,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的。
    唉。
    户部尚书古翰生摇着折扇,一幅轻松自在模样,看着岸边站的一动不动的侍卫,和跪的一动不动的京城小民,暗暗感叹,就汴河两岸,还是热闹喧嚣,人来人往,你吵我争,才是真趣味啊。
    工部尚书罗仲生和头一趟跟在御船上的暂代三司使,却已经被人称为计相的王富年,低低说着话儿。
    王富年微微欠着身子,神情专注,笑容谦和,一如在江南东路做同知时,和罗仲生说话的模样。
    枢密使柏景宁站在靠近船舱门的地方,背着手,打量着四周的侍卫,柏乔统总整个护卫警戒,他自然要时刻盯着些。
    头一趟随侍在御船上的,除了王富年,还有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朱铨,他是这船上唯一一个非常及时的发现了皇上的愉快,以及那份想找人说说的话的神情的,忙推着五皇子,示意他赶紧上去陪皇上说说话儿。
    连推了几把,却没能推动五皇子。五皇子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看什么,看的象是完全失了神。
    最近五皇子常常这样,木呆的厉害。
    第655章 番外十一 那位陆将军之十一
    山里不是只有那些老供奉,周围山上山下,到处散布着山民。
    在不久之后,陆仪就知道了这些遍布在大山里的山民,分属十八家寨子,这十八家寨子,是他们陆家守卫南边疆土最基本的依仗。
    除了这些寨子,陆仪所在的那个山窝另一边,还住着数百名年龄不一的男孩子。这些男孩子都是从山外陆家送过来的,有陆家子弟,有陆家家生子儿,军中兵将子弟,也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送过来的孩子,比如有几个,是陆老太爷捡回的孤儿。
    姚先生进山第二天,就被那群老供奉不客气的派了活儿,给那帮孩子当先生,跟原来的先生比,一来,姚先生明显高明太多,二来,先生么,只嫌少不嫌多。
    陆仪的心思从逃跑这件事上转开,头一天跟着姚先生,从他们住的那间小院,转了几个弯,看到一片巨大空地,以及空地上站的满满的扎马步人群,和空地四周简单之极阔大无比的一间间大屋子时,再一次目瞪口呆。
    陆仪目瞪口呆,看到了陆仪的一众小孩子和半大孩子,也同样目瞪口呆。
    姚先生牵着陆仪,昂着头,神情严肃威严的从练功场边上走过,眼角余光瞥着随着陆仪走过而跌倒的扎马步的孩子们,嘴角一路往下扯,这心性也太差了,明儿他就得好好给他们讲讲子见南子……这篇好象不大合适,总之,得好好教导教导这帮没出息的小家伙们!
    陆仪看着随着他的走过而跌倒的扎马步孩子,先是眉毛飞起,惊讶而呆,走出四五步,眉毛落下眼睛弯起,这一下跌倒的更多了,陆仪笑出了声,抬起手,冲因为跌倒在地,被教习一棍子打上来的孩子愉快的挥起来。
    姚先生望天翻白眼。
    唉,任重道远啊!
    作为一个四岁的孩子,不再一门心思只想着找阿娘之后,在一群年纪比他大个两岁三岁的孩子中间,如一滴水落进河里,或是如鱼入水,很快,就快乐的……照姚先生的话说,成天怪叫。
    从到课堂和练功场头一天,陆仪就站在与众不同的位置上,他不跟大家一起在课堂上课,他每天从练功场早走一个时辰,回到他和姚先生那间小院,单独学他的功课。
    至于练功场上,从头一天到最后,他都是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鸡叫头遍起来练功,天黑透了还在写字,腿摔破了,陆婆子最多随手往他腿上抹一把药,还得嘀咕一句,破皮不算伤,就连有一回脚崴了,陆婆子给他揉着脚时,姚先生还举着戒尺,紧盯着他写字,说是脚崴又不伤手,不耽误写字。
    在山里的头半年,陆仪三天一大哭,两天一小哭,一天掉无数眼泪,可他这眼泪半点用没有,从姚先生到练功场的教习,一个个视而不见,看他哭就心疼是诸弟子,可他们没用啊,一个个自顾还不瑕呢,多看他一眼就得挨棍子。
    哭了半年,陆仪不哭了,一半是皮了,另一半是因为哭了没用啊。
    临近春节,陆仪的功夫入门的很不错,个子长高了些,跑的更快了。
    山子诸弟子练功学习,十天歇一天。
    隔天是休息天,陆仪和几个比他大个两岁三岁的小孩子,正嘀嘀咕咕商量着明天上山是抓蛇还是捉鸟,陆婆子过来叫他,明天早点起来,跟她一起去一趟后寨,后寨有个孩子病得重。
    这是陆仪进山以来,头一趟有人带他出去,不管去哪里,总之是离开这座他早就熟的不能再熟的山谷。
    陆仪兴高彩烈的答应了,也不管那几个孩子了,连句交待都顾不得了,只把一只手举上头,一边往他和姚先生院子里狂奔,一边胡乱挥了几下,就算是一句交待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仪就跟在陆婆子身后,陆婆子背着个足有她一半那么高的巨大背篓,陆仪则背了个柴师父特意给他编的一只小背篓,背篓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重的陆仪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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